从我记事起，我就没有妈妈。黄强是个酒鬼，和小巷子里的那群酒鬼一样，好赌好喝。每当他不顺心时，就随便抄起东西打我。我身上永远是青紫的，瘦小的。我很怕走那条小巷子，怕那些酒鬼过来围攻我。那些恶臭的，不堪的嘴脸，是回荡在我过去前十五年的噩梦。黄强喝醉时，总是打骂我“×你妈的，温芷怡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活该死的早”温芷怡，是只有我被打的时候才能听的到的名字。那么温柔的名字，想必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可惜被黄强拐过来。这些，都是听邻里的人那些嘴碎的时候听到的。

小的时候没人管我，一头黑发又厚又长。有好几次，我都能察觉到那些赤裸裸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我总是低着头快速走过，生怕被抓住。有一次回家有些晚了，有个醉汉从身后抱住我，恶心的，恶臭的污秽在我身上黏着。我拼命忍住惊恐，踢他隐私部位。终于，他疼的松了手。我拼了命地往家里跑，眼泪也留在了夜里。自那以后，我自己剪短了头发。那些乌亮亮的头发，被我拿去换钱了。

国家实行九年义务教育，那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读书。油墨味的书，那些我未曾触碰到的东西，在脑海里绽开了花。我没有什么性别概念，但我知道，我是女的。只是那些女生看见我进女厕所就大喊大叫，说我是流氓，不要脸。我只好去男厕所。臭的骚的尿在地上，我差点呕出来。我去的是小包间，只听见外面有人笑嘻嘻地拍门，泼水。小孩子的心思是很简单的，同时，那些险恶的想法也一一展现在我眼前。我从小干粗活，虽然个子瘦小，但力气比他们小屁孩要大的多。当他们打我的时候，我总是装作不在意，惹怒他们，在暴打他们一顿。虽然为首的年纪小，但心思恶毒，说是要回去告父母。我冷笑一声，说只有胆小鬼才会去告父母。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的确没有人过来欺负我，但也没有人愿意和我玩。体育课，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背英语单词，组队时，也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那个时候女孩子只和女孩子一起玩，男生既讨厌我，又害怕我，所以没有人愿意理我。我不在意这种事情，在我脑子里认为，只要把书念好，就能逃离黄强，逃离那个巷子。其他，一律是无意义的事情。

从一年级，我就是班上成绩最好的。科科满分，奖状大把大把地带回家。黄强眼神古怪，难得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明明我已经知道了黄强的脾性，明明我已经对他不再抱有希望，可听到这句话，我的表情上还是有了裂痕。那颗心，还是疼起来。

在我的认知里，那些人只要念好书就万事大吉了。可我念好了书，却还是要挨打。

十二岁那年，黄强喝醉酒，跌进小河里，淹死了。听说打捞上来的时候，脸都泡肿了。筒子楼里的人都指着我窃窃私语，我却一片轻松。黄强在外面装出我是个男的，就连身份证上面都是。我看着那些东西，胃里翻滚。

我自小会去打零工，挣点吃饭钱。靠着学校的补贴，我活的勉勉强强。精神上是知识和文字支持着我，现实里纵使我穷的叮当响，有时甚至得饿肚子，但我相信，等将来，我一定会有属于我的未来。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