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心跳

黑雾裹着潮湿的凉意涌来时，林诺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他下意识攥紧轮椅扶手，指节泛白的瞬间，黎谙的背影恰好挡住迎面而来的气流——对方风衣下摆扫过轮椅踏板，带起的暖香里混着空间站反应堆的金属味，让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飞行车里，黎谙也是这样将防护服披在他肩上。

“小心脚下。”黎谙回头时，怀表的齿轮声在黑雾里格外清晰。她伸手想扶林诺的轮椅，指尖却擦过金属扶手，触到了接口处未干的淡蓝色液体，“义肢还在渗液？”

林诺慌忙别过脸，启动轮椅的悬浮模式：“只是残留的冷却剂。”眼角的余光瞥见黎谙正掏出发光棒，对方戴防护手套的手指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像极了空间站逃生舱外闪烁的指示灯。她突然想起母亲实验室的日志里写过，量子共鸣时，心意会顺着数据流传递，此刻胸腔里的震颤频率，竟与轮椅的导航系统完全同步。

鬼屋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林优悠举着相机走在最前面，快门连续闪烁的间隙，她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林晟的机械义眼在黑暗里亮得像指示灯，他正伸手稳住她摇晃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烫得她耳尖发红。

“这里的地板有断层。”林晟的声音压得很低，机械义眼的红光扫过地面，照亮了半尺宽的裂缝，“和空间站的维修通道结构一致，我先过去搭个临时支架。”他弯腰拆解背包时，没注意到林优悠正举着相机对准他的侧脸，屏幕里，自己发尾的蝴蝶发卡与他耳后的金属接口形成了对称的光斑。

黎谙突然按住怀表：“等等，数据流在重组。”表盘投射出的星图突然扭曲，黑雾中浮现出无数透明容器，每个容器里都漂浮着意识体碎片，“这些是……未被周明污染的实验体数据。”她伸手触碰最近的容器，指尖刚碰到舱壁，林诺的轮椅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

“我的脑波和它们产生共鸣了。”林诺的瞳孔蓝光暴涨，轮椅扶手的显示屏上，自己的心率曲线正与容器里的数据流重叠，“它们在传递记忆碎片——是外婆和你母亲的对话。”

黎谙蹲到轮椅旁时，发梢扫过林诺的手背。林诺猛地攥紧拳头，却在触到对方防护服拉链的瞬间松开——那上面还沾着空间站的星尘，像极了小时候在母亲实验室里见过的荧光标本。她突然希望这段路能长一点，让黑雾永远别散开，让怀表的齿轮声永远别停。

裂缝对面传来金属敲击声。林优悠看着林晟用激光切割器搭建支架，火花溅起的瞬间，她发现他正偷偷往她的相机包里塞东西——是枚蝴蝶形状的金属书签，翅膀纹路与星轨工坊的标志分毫不差。她假装整理单片眼镜，指尖摩挲着书签的边缘，突然想起外婆的日志里夹着的照片，年轻的外公也是这样，把心意藏在工具包最深处。

“可以过来了。”林晟的支架刚搭好，林优悠就踩着钢板跳了过来，发间的铃铛叮当作响。他伸手想扶，却被她相机镜头反射的光晃了眼——屏幕里，他的机械义眼正映着她的笑脸，像两颗同步闪烁的星星。

黎谙推着林诺的轮椅过裂缝时，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盘投射的星图与所有容器形成共振，黑雾中浮现出母亲和林优悠外婆的全息影像，她们正对着实验记录大笑，发间的蝴蝶发卡同时闪烁。

“原来她们早就设计好了备份系统。”黎谙望着影像喃喃自语，没注意到林诺正悄悄调整轮椅高度，让自己的视线能刚好落在她的发旋上。

林优悠突然轻咳一声，举着相机跑向影像：“快拍下来！这是最完整的实验记录！”跑过林晟身边时，她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书签从相机包里滑出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的东西掉了。”林晟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触电般弹开。

黑雾在这时突然退散，露出尽头的摩天轮维修通道。黎谙收起怀表时，发现林诺正望着自己笑，蓝光在她瞳孔里流转，像盛着整片星空。林优悠举着相机跑到通道口，镜头里，林晟正弯腰帮她拂去发上的灰尘，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依偎成蝴蝶的形状。

怀表的齿轮声变得温柔起来。黎谙突然想起母亲说过，所有坐标终将回归原点，此刻看着眼前两对交叠的影子，她突然明白，有些心意从来不需要数据流传递，只需要心跳与齿轮声，在寂静里悄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