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琴房总带着股旧木头的味道。黄子弘凡按下琴键时，听见窗缝里钻进的雨声正和着旋律打拍子。琴谱摊在架上，《秋日私语》的音符旁，有人用铅笔标了行小字：“此处宜轻，似落叶擦过石阶”。
字迹娟秀，是苏晚的。
三天前收到音乐节邀请时，他以为主办方搞错了名单。毕竟三年来，他和这位以钢琴叙事曲闻名的作曲家，唯一的交集是颁奖礼后台擦肩而过的点头。
“黄老师，苏老师的乐谱初稿。”助理把文件夹放在琴凳旁，“她助理说，这段二重奏想请您试试左手部分。”
黄子弘凡翻开谱子，在某页发现夹着的干枯银杏叶。叶脉清晰如旧，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深秋，在音乐学院的琴房走廊，他捡过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塞进了一个陌生女孩的琴谱夹。
那时他还是个靠兼职伴奏赚学费的学生，而她总在凌晨的琴房练琴，指尖翻飞间，能让月光都跟着旋律摇晃。
第二章：错位的节拍
苏晚来合练时带了把旧雨伞，伞骨上还挂着草叶。她穿卡其色风衣，袖口沾着点墨水，坐下时先把谱子按在琴键上压平：“我改了第三段的节奏型，可能有点跳脱。”
黄子弘凡调试踏板时，听见她轻轻哼着旋律。那调子和他昨晚即兴弹的片段惊人地相似，像两滴在不同云层里凝结的雨，终究落在了同一片屋檐。
“这里，”苏晚指着乐谱上的休止符，“需要两拍的留白，像雨停时的寂静。”
他照做时，忽然想起那个凌晨。他在走廊尽头听见她弹错一个和弦，紧接着是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后来他才知道，她总在错音的地方画小太阳，说这样失误就会变成温暖的记号。
合到中段，钢琴的高音区突然卡住。苏晚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水汽：“抱歉，左手跨度太大，我总弹错。”
黄子弘凡挪了挪琴凳：“我试试分解和弦？”他示范时，肩膀不经意碰到她的胳膊，两人同时往回收，像被琴键弹出的跳音分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在谱子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苏晚忽然笑了：“你还是习惯在弱拍时加重音，和当年那个在走廊里偷练的男生一样。”
他的指尖顿在琴键上，惊觉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原来一直有人记得。
第三章：未寄出的乐谱
暴雨再次倾盆时，他们被困在了琴房。苏晚从包里翻出袋饼干，包装纸撕开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其实三年前，我听过你弹自己写的曲子。”
黄子弘凡咬着饼干的动作顿了顿。那时他总在凌晨躲进空琴房，把生活的窘迫和音乐的热忱，都揉进不成调的旋律里。
“有段旋律总重复出现，像在问‘怎么办’。”苏晚望着窗外的雨帘，“后来我把它写进了《雨季》，没标作曲，只写了‘致敬某个凌晨的琴房’。”
那首让她崭露头角的钢琴曲，他循环听过无数遍。原来那些让他莫名心动的乐句，竟是自己当年无意识的哼唱。
“这个给你。”苏晚从谱夹深处抽出张泛黄的纸，“当时想请你看看，没找到机会。”
纸上是首未完成的二重奏，右手部分签着苏晚的名字，左手的空白处，有他当年随手画的小音符。
“为什么是银杏叶？”他忽然问。
“因为那天你捡叶子时，说它像被揉皱的乐谱。”苏晚的指尖划过叶梗，“你还说，好的旋律应该像落叶，看似无序，其实早有轨迹。”
雨点敲在玻璃窗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像在为这段迟来的对话伴奏。
第四章：重叠的琴键
音乐节当天没有下雨。后台的镜子里，黄子弘凡看见自己和苏晚的倒影挨在一起，调试着各自的钢琴。
“紧张吗？”苏晚忽然问，指尖在琴键上弹出个俏皮的颤音。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凌晨，他听见隔壁琴房传来同样的颤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时他不知道，墙的另一头，有个女孩正透过门缝，看他对着月光练琴。
聚光灯亮起时，两人同时落下指尖。钢琴的黑白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旋律时而交错，时而并行，像两条在雨季里蜿蜒的河，终于在某个渡口交汇。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黄子弘凡侧头看向苏晚。她的嘴角还带着笑意，眼里盛着台下的掌声与欢呼，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亮得像雨后天晴的天空。
退场时，苏晚忽然从口袋里掏出片新捡的银杏叶，夹进他的乐谱：“这次，该我们一起写完了。”
他低头看着那抹金黄，忽然明白，有些旋律从不需要刻意追寻。它们藏在潮湿的琴房里，躲在未寄出的乐谱中，最终会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刻，顺着时光的脉络，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后台的走廊里，两道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像两段终于重叠的旋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轻轻哼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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