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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时，晨光已漫过雕花窗棂。

吴所畏将池骋安置在床榻上，看着郎中清创上药，银针刺破伤口的瞬间，池骋指节攥得发白，却始终没再哼一声。

“王爷这肩胛伤得深，毒性虽清了，也需静养至少半月。”

郎中收了药箱，又叮嘱，“切不可再动气用力，否则恐留病根。”

吴所畏点头应下，送郎中出门时，恰逢管家端着汤药进来，瓷碗沿还冒着热气。

他接过托盘，转身时见池骋正支着肘想坐起来，忙快步上前按住他：“躺着别动。”

池骋挑眉：“何时轮到你管我了？”

话虽如此，身体却乖乖放松下来，目光落在他端药的手上——方才在驿站攥紧匕首的指节还泛着白，此刻却稳得很，汤匙舀起药汁时，连晃都没晃一下。

“从前总觉得你像株带刺的蔷薇，离近了要扎人。”池骋忽然开口，看着他吹凉汤药的侧脸，“如今才知，原是我没看清，你根上是韧的。”

吴所畏手一顿，将汤匙递到他唇边：“王爷还是先喝药吧，免得等会儿药性过了，又该疼得龇牙咧嘴。”

池骋低笑一声，就着他的手饮了药，苦涩漫开时，却见吴所畏从怀里摸出颗蜜饯，递到他嘴边：“含着，能好些。”

是上好的金丝蜜枣，甜意顺着舌尖漫开，压下了药味的苦。

池骋含着蜜饯，忽然捉住他正要收回的手，指尖摩挲着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翻账册、握笔杆磨出来的，不像自己的手，尽是练武留下的厚茧。

“账册我已让暗卫呈给陛下。”池骋声音含糊，“太后那边今晚该有动静了，你……”

“我守着你。”吴所畏打断他，眼神清明，“外面有暗卫，府里有管家，太后若敢派人来，正好自投罗网。倒是你，若再为了护我硬撑，我就把你书房那箱珍藏的兵书全搬去烧了。”

池骋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喉间的痒意牵动伤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吴所畏忙替他顺气，掌心贴着他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其实我早知道，父亲让我信你，不只是因为你们是旧识。”

吴所畏忽然说，指尖划过床榻上绣着的云纹，“那年我生辰，父亲带我去军营，见你正教士兵识字，你说‘兵者，不止要能打仗，更要知为何而战’，那时我就觉得，你和京里那些只知享乐的王爷不一样。”

池骋心头一动，原来有些相遇，早在不经意间落了痕。

他正想说什么，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衣袂声，随即是暗卫压低的禀报：“王爷，太后宫里火急火燎地传信，说镇北将军在边关被擒，供出了所有事。”

池骋眼底寒光一闪，随即看向吴所畏，两人眼中皆是了然——陛下这是要收网了。

夜幕降临时，京城里果然起了动静。

禁军包围太后寝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吴所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宫墙方向亮起的火把，忽然觉得肩上一沉，池骋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虽脸色仍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看，”池骋抬手，指向天边渐显的星子，“乌云散了。”

吴所畏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像镀了层银。

他忽然想起池骋说要教他写“共”字，此刻才懂，所谓“共”，从来不是一方护着另一方，而是像此刻这样，并肩看一场风雨过后的星月，再一起等来日的晨光。

几日后，太后被废黜迁居冷宫，镇北将军被押解回京问斩，牵连的党羽一一落网。

朝堂肃清之日，吴所畏陪着池骋在庭院里晒太阳，看他用没受伤的手握着笔，在宣纸上写“共”字。

笔锋落下时，池骋忽然握住他的手，引着他一起写：“你看，这两笔要齐头并进，谁也不落下谁，才是‘共’。”

吴所畏的指尖被他握着，墨汁在纸上晕开，两个字交叠在一起，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影子。

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是王府管家的小孙子在追蝴蝶，惊起满院的花香。

“等你伤好了，教我骑马吧。”吴所畏忽然说。

池骋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发梢，泛着浅金：“好。”

“还要学射箭。”

“好。”

“还要……”吴所畏顿了顿，看着他肩胛处渐愈的伤口，声音轻得像风，“要你以后再也不必为我受伤。”

池骋笑了，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像在驿站那样，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

吴所畏埋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与墨香，轻轻“嗯”了一声。

风穿过庭院，卷起落在石桌上的宣纸，纸上的“共”字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在应和着远处的蝉鸣，宣告着一个漫长寒冬的结束，和一个属于他们的，温暖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