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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烛火燃到第三根时，池骋终于在纸上写下“姜小帅”三个字。

　　笔尖悬在纸面片刻，墨珠晕开一小团污渍，像他心头盘桓不去的阴霾。

　　郭城宇推门进来时，正撞见他将一叠密报推到烛火边。

　　黄纸燃着的火星舔过“江域流民营”几个字，很快蜷成焦黑的灰烬。

　　“查得如何？”池骋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

　　郭城宇将另一份卷宗放在桌上：“姜小帅出身农户，三年前家乡遭灾，一路乞讨到京城，因懂些草药被药房收留，半年前才经人介绍到府里做事。”

　　他顿了顿，指尖点向卷宗末尾，“有意思的是，他来京城前，曾在江域边境的流民营待过三个月。”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池骋拿起卷宗，指腹压在“流民营”三个字上。

　　那地方名义上收容灾民，实则是江域势力安插在边境的眼线窝点，他去年清剿时，亲眼见过营里少年腰间挂着和刺客脸上相似的鹰形烙印。

　　“吴所畏呢？”他抬眼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温度。

　　“他来王府前的踪迹几乎空白，只查到初三那日，有人在城门口见过他和姜小帅搭话。”郭城宇递过一张画像，上面是两个少年在茶摊前的身影，吴所畏正将一块点心递给姜小帅，笑得眉眼弯弯，“而且，姜小帅房里藏着的草药，有几味是江域特有的毒草变种，寻常药铺根本买不到。”

　　池骋捏着画像的指节泛白。

　　他想起前几日吴所畏淋了雨，姜小帅连夜熬了姜汤送去，两人在廊下说笑的模样——那时吴所畏咳嗽着抢姜小帅手里的蜜饯，少年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如今想来竟像精心编排的戏码。

　　第二日清晨，吴所畏被禁足的小院外多了两名护卫。

　　他扒着门缝看见姜小帅提着药箱往后厨去，想喊住他，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自那晚后，池骋再没踏足过这院子，连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换了生面孔，瓷碗碰在石桌上，发出冷硬的声响。

　　午时刚过，姜小帅却绕到了院墙外，隔着雕花栏杆递进来一包杏仁酥：“吴所谓，我刚烤的，你尝尝？”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憨厚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吴所畏接过纸包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抚琴留下的茧子，可他昨夜分明在刺客的刀柄上见过同样的茧子。

　　心猛地一沉，他抬头看向姜小帅：“师父……我可能……”

　　姜小帅手一抖，药箱“哐当”撞在栏杆上，里面的瓷瓶滚出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苦涩的药味漫开来，“快闭嘴！一定有对策救你，不急于这一时！”

　　姜小帅脸色煞白，又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廊下转出两个身影。

　　池骋负手站在月洞门边，目光扫过地上的药渣，又落在吴所畏手里的杏仁酥上，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看来，你们有不少话要聊。”

　　池骋的声音漫不经心，却让吴所畏脊背发凉。

　　他看见郭城宇站在池骋身后，手里拿着的卷宗封面上，赫然是姜小帅在流民营的登记照。

　　姜小帅“噗通”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惊飞了院角槐树上的麻雀。

　　吴所畏攥紧手里的杏仁酥，纸包被捏得变了形，碎渣从指缝漏出来，像他一点点崩塌的侥幸。

　　原来那些深夜的谈心，那些分享的点心，那些看似无意的关心，都成了池骋眼里新的证据。

　　他望着池骋转身离去的背影，比那日在廊下看到的更决绝，忽然明白，有些嫌隙一旦生根，就连春风都吹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