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见池骋神色凝重,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往前凑了凑:“我也是刚才撞那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这茬。前几日见他抚琴,右手总下意识蜷着,当时只当是习惯,现在想来,说不定是那道疤在作祟。
池骋指尖在茶盏沿摩挲着,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查了苏印的底细,只说他是三年前才到的京城,靠着一手好琴技在权贵间混得脸熟,后来又是自愿到的断香阁其余的……像是被人刻意抹干净了。”
“刻意抹干净?”吴所畏皱眉,“那他接近郭王爷是?”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刚卫。
他快步走到亭外,低声道:“大人,查到些关于苏印的消息。他三年前刚到京城时,身受重伤,一位大夫好心帮他医治后,不久就暴毙身亡了。”
池骋抬眸,眸色冷了几分:“那大夫的死因查了吗?”
“查了,卷宗上写的是急症暴亡,邻里也说他前几日还好好的,夜里突然就没了气。”
刚卫垂首道,“只是那大夫无儿无女,死后家产被族亲分了,现场早没了痕迹。”
吴所畏心里一沉:“这也太巧了。他刚治好苏印,自己就暴毙了,说不定是被灭口的。”
“将这些消息加急送到郭王爷手里。”
“是!”
刚卫领命退下,亭内只剩两人。
吴所畏有些不解:“大人把消息递给郭王爷?他若真是苏印的目标,会不会打草惊蛇?”
池骋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目标的情绪:“蛇本就醒着,不如让他慌一慌。”
他指尖在杯沿轻轻叩了叩,“苏印藏了三年,偏在这时冒头,又刻意接近郭王爷,手里定然握着能要挟对方的东西。咱们把大夫的死递过去,郭王爷多疑,定会先对苏印起疑。”
吴所畏恍然:“让他们狗咬狗?”
“是让他们互相提防。”池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苏印既要装成无害的琴师,就不能轻易动郭王爷;郭王爷若猜不透苏印的底细,只会更谨慎。这中间的空隙,足够我们查清当年的事。”
正说着,廊下传来几声轻响,是阿醋从池骋袖中探出头,吐了吐信子。
吴所畏伸手想去摸,却被池骋按住手腕:“它认生。”
少年人的手腕温热,带着点薄汗,池骋的指尖微凉,触上去竟像块冰玉贴在皮肤上。吴所畏心里一跳,慌忙抽回手,假装去看天边的云。
池骋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道:“方才花音说的合欢树,你不必放在心上。”
“谁放在心上了。”吴所畏梗着脖子,“我就是觉得那树名不好听,合欢合欢,听着就腻歪。”
池骋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点难得的暖意:“那你觉得什么树好听?”
“松柏。”吴所畏脱口而出,“苍劲挺拔,经得住风雪,比那些开得招摇的花树强多了。”
他说完,又觉得这话太直白,脸颊发烫,转身想去看水里的鱼,却被池骋叫住。
“吴所畏。”
少年人停下脚步,回头时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池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等这事了了,带你去看城郊的古松。”
吴所畏一愣,随即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乎乎的。
他胡乱点头,转身快步走到廊下,扶着栏杆才稳住心神。
风拂过水面,带起一阵涟漪,也吹起少年人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亮得像星子的眼睛。
亭内,池骋望着他的背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已微凉,他却觉得舌尖泛起一丝浅淡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