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在寂静的值房里,一个泪眼婆娑,死死抓住不放;一个面色惨白,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却终究……不敢越雷池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和绝望。
最终,你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再次将自己的手腕,从萧元漪滚烫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抽离出来。指尖划过对方细腻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阿姊……”你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求您…别逼我…” 说完,像是逃一般,抓起药箱,踉跄着冲出了值房。
萧元漪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手心的温度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那被她强行抽离后留下的、更深邃的空洞。你最后那句“求您…别逼我…” 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她明白了,你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不能爱。
你在太医院值房那近乎哀求的“别逼我”,如同冰锥刺穿了萧元漪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她清晰地看到了你眼中深沉的痛苦与挣扎,也彻底明白了横亘在你们之间的,并非无情,而是那无法逾越的世俗鸿沟与你无法言说的守护。这份认知让她既绝望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慰藉——至少,她不是一厢情愿。
然而,命运并未因此放过你们二人。
萧元漪频繁出入太医院,以及那场赏花诗会上你为她仗义执言、锋芒毕露的维护,早已在都城的贵妇圈中掀起了波澜。有心人添油加醋,流言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程将军那位‘二嫁’的夫人,和那位妖孽似的女侍医……”
“可不是嘛!宫宴上为了那医女捏碎酒杯,诗会上又惹得那医女为她出头骂人,啧啧,这关系…不简单呐!”
“一个二嫁之身,一个孤女出身,整日里厮混在一处,能有什么好事?”
“萧元漪仗着几分姿色,真是不知廉耻!程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那伍侍医也是,看着清清冷冷,没想到也是个……”
像这样的流言只多不少,越传越不堪,最终如同毒蛇般钻入了程府的高墙。
程老太太本就对萧元漪“二嫁”的身份耿耿于怀,又因程始对她言听计从而多有不满。如今听到这些沸沸扬扬的污言秽语,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正厅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程老太太高坐主位,拐杖重重地杵着地面,脸色铁青。程始坐在下首,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站在堂中、面色苍白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妻子。
“孽障!”程老太太的怒斥劈头盖脸,“我程家世代忠良,清清白白的名声,全被你个不知廉耻的妇人给败坏了!你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啊?!你与那妖女伍清秋,究竟是何等龌龊关系?!你置我儿程始于何地?置我程家列祖列宗于何地?!”
“阿母!”程始试图开口,声音却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相信妻子的为人,但那些言之凿凿的流言和妻子近日常常失魂落魄、甚至不惜捏碎酒杯维护那医女的行为,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从未见过妻子如此失态,就连当时萧家被灭门时她也强撑着料理所有事情,而那天的失态却是…为一个外人。
“我没有!”萧元漪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被侮辱的愤怒和凛然,“我与伍侍医,清清白白!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感念于心,仅此而已!外面那些污言秽语,是有人恶意中伤!”
“救命之恩?”程老太太嗤笑一声,刻薄道,“救命之恩就要日日厮混?就要当众为她失仪丢脸?就要让她为你出头,骂得别人体无完肤?萧元漪,你当老身是瞎子聋子吗?!你整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空就往太医院跑,又是为谁?!”
“我……”萧元漪一时语塞。为谁?她无法否认自己对你的那份蚀骨的思念和情愫。这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此刻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
“说不出话了?”程老太太步步紧逼,
“我告诉你!你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想学那等不三不四、败坏门风的事,门都没有!从今日起,禁足府中,一步也不许踏出!更不许再见那个姓伍的妖女!若再让我听到半点风言风语,休怪我让大郎一封休书将你扫地出门!我程家,丢不起这个人!”
“休书?”萧元漪喃喃重复,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她侍奉了半辈子的婆婆,和这个看似安稳、实则让她压抑窒息的家。她看向程始,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希冀,
“夫君…你也如此认为吗?你也觉得我…不知廉耻?”
程始对上妻子痛苦而倔强的眼神,心中天人交战。他爱重元漪,感激她的付出,也相信她不会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可是……流言猛于虎,阿母母亲的压力,家族的声誉……他最终避开了妻子的目光,声音艰涩,
“元漪…阿母也是为了程家好。你…你最近确实行为有异,不如……就先听阿母的,在家好好静养,避避风头。”
程始的沉默和退缩,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萧元漪心中对程家、对这段婚姻最后的一丝留恋和幻想。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心死瞬间席卷了她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