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在皮肤下跳动，像一枚埋进血肉的定时炸弹。宁秋盯着镜中的倒计时，后颈的灼烧感正随着数字递减愈发强烈。
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悬在钢琴键上方，食指微微颤抖，正对着《摇篮曲》第三小节那个被红笔圈出的音符——自毁程序的启动键。
"停下......"他咬紧牙关，右手死死扣住左手手腕。
指甲陷进皮肉，血珠渗出来，在苍白皮肤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可肌肉记忆比他的意志更顽固，指尖仍固执地悬在那枚该死的升C键上方。
当第一个音符即将落下时，元帅府的防御系统突然激活。刺耳的警报声中，红光如血浪般扫过琴房每个角落。
"你在找死吗？"
卫霆的声音裹挟着粒子枪充能的嗡鸣从背后炸开。宁秋没有回头，他的视线钉在乐谱上，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际。
"不是我......"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它......在控制我的神经。"
镜面映出他此刻的模样：瞳孔边缘泛起不正常的银蓝，那是人工腺体侵蚀的典型症状。左手指尖开始不自然地抽搐，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军靴碾碎地板的声响逼近。卫霆一把拽过他，拇指粗暴地擦过后颈腺体。生物敷料被撕开的瞬间，宁秋疼得眼前发白。敷料下方，电子纹路组成的倒计时正在加速闪烁——**67:15:09**。
"43%侵蚀率。"卫霆的声音比冷冻舱还冷，"再弹一个音符，它会直接跳到60%。"
医疗舱的扫描光束切开黑暗。
"人工腺体在释放记忆编码酶。"医生指着全息投影里宁秋扭曲的脑部影像，"海马体的突触正在被重构，当侵蚀率达到100%......"
"我会变成周予安？"宁秋盯着自己左手上那枚银戒。
医生沉默地换了个扫描角度。投影切换成双腺体对比图：人工腺体像蛛网般包裹着原生组织，无数纳米级的导线正往中枢神经输送数据包。
"更准确地说，您会成为承载他记忆的......生物终端。"
门外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宁秋转头时，正好看见林胜的机械义眼透过观察窗闪烁。副官手里拿着什么——是个银色冷冻箱，表面印着生物危害标志。
卫霆的枪口立刻转向门口："滚出去。"
"议会命令我送来抑制剂。"林胜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最新型号，能延缓侵蚀72小时。"
宁秋看见卫霆扣扳机的手指绷紧到发白。
雨点砸在卧室的落地窗上。
宁秋蜷缩在床角，盯着床头柜上的银色冷冻箱。箱体渗出森白寒气，里面躺着三支泛着珍珠光泽的药剂——所谓能延缓侵蚀的"抑制剂"。
他的左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这次整条手臂都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像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右手死死按住左腕，指甲在皮肤上犁出深深的血痕。
"它们掺了神经阻断剂。"卫霆突然出现在门口，军装肩章滴着水，"用多了会永久损伤运动神经。"
宁秋扯出个惨淡的笑："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有区别吗？"
卫霆走近时带来硝烟与雨水的气息。他抓起宁秋颤抖的左手，突然将那枚银戒转了三圈。戒指内侧的螺旋纹路亮起蓝光，宁秋左手的抽搐奇迹般停止了。
"天狼星基地的密钥有两重认证。"卫霆的指尖擦过戒指内圈，"这是生物锁，只有你的DNA能激活。"
宁秋突然明白过来："所以议会需要我活着......但只需要我的手？"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卫霆眼里某种近乎痛苦的神色。
倒计时在浴室镜面上投出血色数字。宁秋把脸埋进冷水，再抬头时，镜中人对他勾起诡异的微笑——那个表情绝不属于他自己。
"找到......钢琴......"镜中的"自己"用口型说道。
水龙头突然爆裂。喷涌的水流中，宁秋看见无数记忆碎片：
- 周予安在实验室被绑在手术台上
- 卫霆将枪口对准某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 自己蜷缩在培养舱里，皮肤上连着数十条数据线
最恐怖的画面最后浮现：周予安的尸体浸泡在培养液里，后颈腺体位置插着数据导管——那根导管另一端，连在宁秋现在的人工腺体上。
"啊——！"
宁秋砸碎镜子，玻璃碎片割开掌心。鲜血滴在洗漱台上，竟诡异地组成了音符的形状。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卫霆破门而入的前一秒，宁秋用血在墙上画了个残缺的休止符。
午夜的地下实验室比棺材还冷。
宁秋悄无声息地撬开GT系列培养舱的数据库。屏幕蓝光里，他看见自己的档案照片旁标注着：
【GT-3079（最终版）】
【记忆源体：周予安（已死亡）】
【用途：活体密钥/记忆载体】
滚动条继续向下，最底部有段加密视频。破解后，画面里出现年轻的卫霆，他浑身是血地抱着半具焦尸，对着镜头说："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视频突然跳转。宁秋的血液瞬间冻结——画面里是现在的卫霆，正对着监控摄像头下令：
"等3079号完成自毁程序启动，立即处决。"
屏幕右下角显示日期：昨天。
倒计时在宁秋后颈继续跳动：48: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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