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宫的山门藏在终南山的积雪里,玄冰砌成的牌坊上刻着“冷月无声”四个篆字,被寒风刮得棱角锋利如刀。
铁苍澜用重刀拨开齐腰深的积雪,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里:“这鬼地方比漠北还冷。”他玄铁重刀上凝着冰碴,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脚印。
苏凝霜裹紧了身上的狐裘——那是夜轻寒留下的寒玉玉佩换来的御寒之物,此刻正用银针小心地挑开石敢当掌心的冻疮:“再忍忍,按夜轻寒说的,禁地应该就在望月峰后面。”
石敢为举着个火把,火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哥,你说夜少主会不会……”话没说完就被石敢当瞪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瞟向身后的茫茫雪原——自吊桥断裂后,夜轻寒就再没了消息,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突然,铁苍澜猛地按住刀柄,镇岳剑的剑鞘在风雪中发出嗡鸣:“有杀气。”
话音未落,两侧的雪堆里突然窜出十几道黑影,短刀在雪光反射下泛着幽蓝,显然淬了剧毒。为首的是个披着黑斗篷的老者,脸上沟壑纵横,左手握着柄骨刃,正是冷月宫的执法长老鬼婆婆。
“擅闯冷月宫者,死。”鬼婆婆的声音像冰凌碎裂,骨刃一挥,带起的风雪直扑苏凝霜面门。
“滚开!”铁苍澜重刀横劈,玄铁与骨刃碰撞的刹那,雪地上炸开一圈冰雾。他借着反震之力旋身,刀柄狠狠砸在身后杀手的咽喉,那杀手闷哼一声,颈骨碎裂的脆响被风雪吞没。
苏凝霜软剑“流萤”出鞘,剑光如活水绕指,避开鬼婆婆刁钻的骨刃,剑锋擦过对方手腕——本该见血的招式却被一层薄冰挡住,鬼婆婆手腕翻转,骨刃已贴住苏凝霜的颈动脉。
“苏姑娘!”石敢当甩出飞爪缠住鬼婆婆的胳膊,石敢为趁机扑上,手里的短刀直刺她后腰。鬼婆婆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左脚后踹,正中小腹,石敢为像断线风筝般撞在冰柱上,咳出一口血沫。
“找死!”铁苍澜怒喝着劈来第二刀,刀风撕开雪幕,逼得鬼婆婆不得不撤招自保。他这一刀用了十成力,玄铁重刀嵌入冰面半尺深,震得周围杀手立足不稳。
苏凝霜趁机退到石敢为身边,银针连闪,刺中他胸口的几处大穴止血:“撑住!”她抬头看向混战的人群,突然发现这些杀手的招式虽带着冷月宫的影子,却多了几分影阁的阴狠——手腕翻转时会刻意露出袖中的毒针,这是影阁杀手的标志性动作。
“他们被影阁控制了!”苏凝霜大喊,软剑陡然加速,缠住一个杀手的手腕,剑锋旋出三道残影,精准挑落对方袖中的毒囊,“他们的内力被一种邪术锁死,只能靠毒招拼命!”
鬼婆婆闻言冷笑:“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冷月宫的‘寒血咒’,中咒者唯我独尊!”她骨刃突然暴涨三寸,刃身渗出黑血,显然动用了禁术。
铁苍澜重刀竖挡,骨刃劈在刀背的刹那,他突然感觉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手臂爬上来,经脉像被冰锥刺穿。“这老虔婆的兵器有毒!”他怒吼着震开骨刃,反手一刀削向对方肩头,却见鬼婆婆肩头突然覆上一层坚冰,刀锋划过只留下浅浅白痕。
“寒血咒能凝冰化骨,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死了也算是福气。”鬼婆婆步步紧逼,骨刃招招不离要害。铁苍澜渐渐落了下风,左臂的阴寒之气已蔓延到心口,重刀挥舞的速度越来越慢。
“铁大哥!用这个!”苏凝霜突然掷来个瓷瓶,里面是医谷的“烈火丹”,“捏碎它!”
铁苍澜立刻捏碎瓷瓶,一股灼热之气顺着喉咙烧进丹田,与阴寒之气在经脉里冲撞。他借着这股力道横刀一扫,刀身竟泛起淡淡红光,劈开鬼婆婆的冰甲时,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冒着白气的冰水。
“不可能!”鬼婆婆踉跄后退,肩头的伤口处凝结的冰碴正在融化,“你怎么能破我的寒血咒?”
“老子的刀,专劈邪门歪道!”铁苍澜重刀再进,刀锋贴着骨刃滑向她咽喉,却被突然冲出的三个杀手缠住。这三人显然是影阁的死士,竟用身体挡刀,短刀趁隙刺向铁苍澜的腰侧。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寒光突然从冰崖后窜出!夜轻寒的双剑如流星赶月,左剑刺穿第一个死士的心脏,右剑精准挑飞第二个的短刀,脚尖在第三人身后一点,那死士重心不稳,正好撞在铁苍澜的刀上。
“你没死?!”石敢为又惊又喜,忘了胸口的伤,挣扎着要站起来。
夜轻寒没看他,双剑已指向鬼婆婆:“叛徒,还敢用寒血咒?”他黑衣上沾着未干的血渍,左袖空荡荡的——原来吊桥断裂时,他为了挡住追兵的箭雨,硬生生扯断了被钉在悬崖上的左臂。
鬼婆婆看到他,眼神骤变:“少主?你不是掉进深渊了吗?”
“托你的福,没死成。”夜轻寒双剑交错,冰崖下的积雪突然卷起漩涡,“当年你联合影阁暗算我母亲,夺走冷月宫大权,今天该清算了。”
“放肆!”鬼婆婆骨刃暴涨,“你叛出冷月宫时就该被挫骨扬灰,如今还敢回来撒野?”她突然拍向腰间的铜铃,刺耳的铃声响起,周围的杀手像疯了般扑上来,眼睛里布满血丝。
“是‘摄魂铃’!”苏凝霜认出那是影阁控制傀儡的法器,“捂住耳朵!”
可已经晚了。石敢当兄弟被铃声震得头晕目眩,手里的兵器险些脱手。铁苍澜虽有烈火丹护体,也觉得气血翻涌,重刀的轨迹开始偏移。
夜轻寒却像不受影响,双剑舞出层层叠叠的剑影,将扑来的杀手尽数绞杀。他独臂出剑的速度竟比以前更快,左袖空荡处反而成了破绽——当鬼婆婆的骨刃刺向那里时,他手腕骤翻,右剑顺着骨刃反撩,剑锋擦过对方咽喉,带起一串血珠。
“你……”鬼婆婆捂着脖子后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看到夜轻寒左袖里露出的不是断臂,而是缠着铁链的铁钩,钩尖闪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比她更烈的毒。
“以为断了我一条胳膊就能赢?”夜轻寒铁钩突然甩出,缠住鬼婆婆的脚踝,猛地回拉。鬼婆婆猝不及防摔倒,骨刃脱手飞出,插进冰崖的裂缝里。
铁苍澜抓住机会,重刀带着残火劈下,玄铁刃身劈开冰层,将鬼婆婆钉在雪地里。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迅速结冰,最后化作一座扭曲的冰雕,只有那双眼睛还圆睁着,映着漫天飞雪。
周围的杀手在铃声消失后纷纷倒地,皮肤下渗出黑血——显然是影阁早就埋下的后手,一旦主谋死亡就会毒发。苏凝霜检查尸体时,发现他们后颈都有个针孔,里面残留着影阁特有的“蚀心蛊”虫卵。
“影阁用蛊毒控制了半个冷月宫。”夜轻寒拔掉冰雕上的铁钩,钩尖的毒液在雪地上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禁地的‘玉衡’兵符恐怕也……”
话音未落,禁地方向突然传来巨响,红光映红了半边天。四人循声跑去,只见冷月宫禁地的石门已被炸开,十几个黑衣杀手正从里面冲出来,为首的竟是墨鸦!
“夜少主,别来无恙?”墨鸦把玩着手中的短刀,刀尖挑着个青铜令牌,正是他们要找的“玉衡”兵符,“多谢你帮忙清理门户,这兵符我就笑纳了。”
“把东西留下!”夜轻寒双剑齐出,独臂带起的风声比风雪更急。墨鸦却不接招,转身就往冰崖下跳,身后的杀手立刻组成人墙挡住去路。
“想走?问过老子的刀!”铁苍澜重刀劈开人墙,刀风卷起的雪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却被突然从地底钻出的冰刺逼退——这是冷月宫的地刺阵,显然影阁早就摸清了这里的机关。
苏凝霜软剑在冰刺间游走,剑锋扫过之处,冰刺纷纷断裂。她看到墨鸦已跳上悬在崖边的铁索,正往对面的山峰滑去,立刻甩出三枚银针,却被他用短刀悉数挡开。
“后会有期,北斗七锋!”墨鸦的笑声在风雪中回荡,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里。
夜轻寒一剑劈开最后一个杀手,看着空荡荡的铁索,铁钩捏得咯咯作响:“他往断魂谷去了,那里有影阁的密道直通漠北。”
“追!”铁苍澜扛起受伤的石敢为,重刀在冰面上划出火星,“绝不能让兵符落入蛮族手里!”
断魂谷的风比冷月宫更烈,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像刀割。谷中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云雾里隐约能听到兽吼。墨鸦的身影就在前方百丈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显然在提防他们追上来。
“铁钩借我!”苏凝霜突然抓住夜轻寒的铁链,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软剑缠住铁钩,借着风势纵身跃起——她竟踩着两侧的冰壁往前疾奔,软剑与铁钩组成的弧线在栈道上空划出诡异的轨迹。
“这姑娘疯了!”石敢当看得目瞪口呆。
墨鸦也没想到她会来这手,仓促间甩出三枚毒针。苏凝霜却借着铁钩的拉力突然变向,毒针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她手中的软剑已如灵蛇出洞,缠住了墨鸦握兵符的手腕。
“找死!”墨鸦短刀反撩,逼得苏凝霜不得不松剑自保。就在这刹那的停顿,夜轻寒的铁钩突然从斜刺里飞出,缠住墨鸦的脚踝。铁苍澜的重刀也已劈到,刀风将两人都笼罩其中。
墨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反手将兵符抛向深渊,同时短刀刺入自己的大腿,借着剧痛挣脱铁钩,滚向栈道尽头的密道入口。
“不!”夜轻寒扑到崖边,只看到兵符坠入云雾的瞬间反射的最后一点光。
铁苍澜一脚踹开挡路的杀手,却见密道入口正在缓缓关闭,墨鸦的冷笑从里面传来:“兵符我已让人送往漠北,你们就等着看蛮族铁骑踏破洛阳吧!”
石门彻底闭合的刹那,苏凝霜突然指着崖壁:“看那里!”只见兵符并未坠入深渊,而是卡在了崖壁的石缝里,离栈道不过数丈远。
夜轻寒二话不说,铁钩甩出缠住石缝里的古松,独臂荡出栈道,身体在狂风中如钟摆般摇晃。墨鸦留下的杀手还在疯狂砍击铁链,铁钩与岩石摩擦的火花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我来掩护!”铁苍澜重刀舞成铁桶,将射来的毒针尽数挡开。石敢当兄弟也捡起地上的冰锥,砸向那些杀手的膝盖。
夜轻寒抓住兵符的瞬间,铁链突然断裂!他借着最后一点力道将兵符抛向苏凝霜,自己则坠向云雾深处。
“夜轻寒!”苏凝霜飞身接住兵符,却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翻滚的云海中,只有那柄染血的短刃被风吹了上来,落在栈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铁苍澜一脚踏碎最后一个杀手的咽喉,风雪突然停了。四人站在空荡荡的栈道上,手里握着失而复得的兵符,却没人说话。
远处的天际,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兵符的北斗星图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苏凝霜将兵符握紧,掌心的温度仿佛能融化上面的寒霜。
“我们得去漠北。”铁苍澜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就算只有我们四个,也要把剩下的兵符找回来。”
石敢当兄弟重重点头,石敢为捡起那柄短刃,擦去上面的血污:“夜少主肯定没死,他那么厉害,说不定早就在前面等着我们了。”
苏凝霜望着云海深处,将夜轻寒的短刃系在腰间。她知道,这趟漠北之行必定九死一生,但只要兵符还在,只要他们还没倒下,就绝不能让影阁和蛮族的阴谋得逞。
风再次起,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兵符的青铜表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在催促,又像在低语。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漠北的古道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被新的落雪慢慢覆盖。
而在他们身后,烽火已燃至边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漠北的草原上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