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药市集回来后，孟媛媛总觉得日子里多了些盼头。蓝思追送的那枚荷叶玉佩被她贴身戴着，隔着襦裙也能感受到玉的温润，像是他指尖的温度。她将市集上买的芙蓉香囊挂在窗前，风一吹，香囊轻轻晃动，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竟让她想起蓝思追说话时温和的语调。

这日傍晚，孟父忽然唤她到书房：“媛媛，明日蓝氏宗主与含光君要来府中拜访，说是要商议合作整理医书的事。”

孟媛媛握着书卷的手指猛地收紧，耳尖腾地红了：“蓝、蓝氏宗主？”

“还有蓝思追那孩子，”孟父看着女儿慌乱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听说他在医理上颇有见地，你平日总说找不到能探讨学问的人，明日正好向他多请教。”

那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灯下，将蓝思追送的《民间验方集录》再看一遍。看到“治心悸方”那页时，见他在空白处写着“情志不畅亦能致病，心宽则百病消”，字迹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像是怕看的人不懂，特意添的注解。孟媛媛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在那个小太阳上轻轻点了点，忽然觉得，明日的拜访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紧张了。

第二日巳时刚到，蓝启仁与蓝忘机便带着蓝思追来了。前厅里茶香袅袅，孟父与蓝启仁谈着医书整理的事，蓝忘机端坐一旁，偶尔颔首，目光却总落在蓝思追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孟媛媛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走到蓝思追身边时，轻声道：“蓝公子，尝尝这个，比上次雅室的茶更醇厚些。”

蓝思追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两人都顿了顿。他抬眸看她，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多谢孟姑娘，昨日市集买的薄荷，我已晒好了，改日送些过来？”

“好啊。”她刚说完，就见孟父与蓝启仁都看过来，脸颊顿时烧起来，连忙低下头。

蓝启仁捋着胡须笑了：“思追自小在医理上肯下功夫，媛媛你若有不懂的，尽管问他。”

蓝忘机也淡淡开口：“思追随我处理事务时，常帮百姓看诊，经验虽浅，却足够细心。”

蓝思追被两位长辈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红：“宗主与含光君过誉了，孟姑娘在医理上的见解，也让我受益匪浅。”

午后商议完正事，蓝思追跟着孟媛媛去藏书楼看孤本。书架高耸入云，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书页上，浮尘在光柱里轻轻飞舞。孟媛媛踩着木梯取下最高层的《金匮要略》抄本，转身时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手里的书卷脱手而出。

蓝思追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下落的书。两人靠得极近，他身上的冷香混着淡淡的药草味，像一张温柔的网，将她轻轻裹住。孟媛媛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抬头时正撞上他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泛红的脸颊。

“谢、谢谢蓝公子。”她连忙站稳，往后退了半步，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蓝思追将书卷递给她，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姑娘小心些。”他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忽然想起那日市集上她咬着糖画笑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两人在藏书楼里待到暮色渐浓，找出不少需要整理的孤本医书。孟媛媛将这些书分门别类放好，蓝思追在一旁帮忙登记，偶尔抬头，目光总会不经意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发间的碧玉簪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晃动，像停在书页上的蝶。

离开时，蓝思追忽然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木盒：“前几日在山涧采了些石斛，做成了些枫斗，姑娘若不嫌弃……”

“我很喜欢！”孟媛媛连忙接过，指尖触到木盒上雕刻的芙蓉花纹，心跳又漏了半拍，“家父说石斛能安神，正好我最近总睡不好。”话一出口才觉不妥，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蓝思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便好。这些医书整理起来费时，若姑娘需要帮忙，可随时派人去云深不知处告知我。”

“嗯。”她用力点头，看着他跟着蓝启仁与蓝忘机走出府门，身影消失在巷口时，忽然想起什么，追出去喊道：“蓝公子！”

蓝思追回过头，夕阳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镀上一层暖金：“孟姑娘还有事？”

孟媛媛从袖中取出个香囊，快步跑过去递给他，香囊上绣着两株依偎的薄荷，叶片上还沾着小小的露珠：“这个……给你。”

他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块小小的平安扣，玉质通透，上面刻着细密的缠枝纹。蓝思追抬头看她，见她眼里的光比夕阳还要亮，忽然觉得，暮春的风好像都变得甜了。

回到书房，孟媛媛看着桌上蓝思追送的枫斗，忽然发现木盒底层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日后卯时，后山有晨露凝结的薄荷，若姑娘有空，可一同去采？”字迹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旁边还添了行小字：“记得带竹篮。”

她捏着那张纸条，跑到窗边看向后山的方向。暮色中的山峦像浸在墨色里的画，隐约能看到竹林的轮廓。孟媛媛对着远山轻轻点头，发间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替她应下这个约定。

夜风拂过，窗前的芙蓉香囊轻轻晃动，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孟媛媛低头看着掌心的平安扣，忽然想起蓝思追说过的“心宽则百病消”，原来有些情绪不是病，是种子发了芽，在心底悄悄长着，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出满树温柔的花。

而此刻走在回云深不知处路上的蓝思追，正将那个绣着双生薄荷的香囊放进袖中。指尖触到里面的平安扣，冰凉的玉质竟让他觉得手心发烫。魏无羡不知何时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胳膊：“思追啊，方才在孟府门口，脸怎么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蓝思追脚步一顿，耳尖腾地红了，却没像往常那样躲开，只是轻声道：“魏前辈，三日后卯时，要不要一起去采薄荷？”

魏无羡挑眉笑了：“哟，有好事不瞒着我？是不是要去见那位孟姑娘啊？”

蓝思追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月光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像撒了层碎银，他忽然想起孟媛媛递香囊时眼里的光，唇角弯起的弧度，比月色还要温柔。有些心事藏不住了，就像后山的薄荷总要发芽，就像他对她的在意，早已顺着时光的溪流，悄悄漫到了心底。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