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漫过星辰时

林雾咬开汤圆的瞬间，桂花馅混着糯米香在舌尖漫开，甜得比记忆里任何一次都要妥帖。她抬眼时，正撞见江哲举着手机拍她嘴角沾着的糖霜，屏幕里映出的自己眼睛弯成月牙，鬓角还别着片早上摘的桂花——是他刚才趁她看教程时偷偷插上的，花瓣尖还带着点晨露的凉

“妈说这模具是当年哲哲爸做的，”江哲忽然开口，指尖敲了敲碗沿的星形齿痕，“我小时候总嫌它刻的星星不够圆，偷偷拿砂纸磨，结果被揍了手心。”林雾忽然想起沈砚送的进口模具总刻得棱角分明，而这带着点笨拙弧度的星星，倒像极了江哲昨夜在天花板上贴的荧光石，不规整，却透着股认真的暖意

收拾碗筷时，林雾在橱柜最底层翻出个铁盒，褪色的红布包裹里裹着本天文日志。第一页的日期是七年前的秋分，钢笔字在纸页上洇出淡淡的蓝，画着猎户座的简笔画，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今天看到有人在天文台门口哭，物理笔记湿了大半，希望她下次带伞”。往后翻，每一页都记着星星的轨迹，直到某一页突然出现片干枯的桂花，下面写着“第二志愿填了她在的城市，望远镜装好了，等一个晴天”

江哲倚在门框上看她翻日志，耳朵尖微微发红：“本来想等开放日那天给你，结果去年看到沈砚……”他没说下去，只是伸手抽走日志，在最后一页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望远镜，镜头对准的地方，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头顶飘着朵画得圆滚滚的云，云里藏着颗比星星还亮的太阳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客厅，江哲在调试望远镜时，林雾蹲在旁边看他拆镜头。镜片反射的光落在她手背上，像谁撒了把碎钻。“沈砚说这台是老古董，”他擦镜片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星星，“但我修了三个月，现在能看清月球上的环形山，比他那台新的清楚”林雾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沈砚总在天文课上炫耀最新款的设备，而窗外的香樟树下，总有人抱着旧望远镜调试，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口袋里露出半截修镜片的螺丝刀

暮色漫进阳台时，江哲终于把望远镜对准了天空。第一颗亮起来的星落进镜头，他让林雾凑过去看，指尖在调焦轮上轻轻转着：“看到那颗最亮的吗？猎户座的参宿四，我高中时总在日志里画它，觉得像你作业本上总画的小太阳。”林雾望着镜头里的星光，忽然发现望远镜的目镜上，刻着个极小的“雾”字，笔画边缘被磨得光滑，显然被人摸过无数次

晚饭时老太太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混着沈砚的笑声。“小沈说要来借桂花糖，”老太太在那头笑，“说他那进口巧克力齁得小宝直摆手，还是咱这桂花糖合心意。”江哲接电话时，林雾看见他手机屏保是张老照片：少年蹲在桂花树下刻竹筛，手背上贴着创可贴，旁边歪歪扭扭放着块没刻完的木牌，上面隐约能看出“哲”和半个“雾”字

挂了电话，江哲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晃了晃：“其实十岁那年刻筛子，我就偷偷刻了你的名字，后来被妈发现，说我毛躁，罚我重刻。”林雾转身时，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盛着比星星还亮的光，“那时候总在幼儿园门口看你捡桂花，觉得这小姑娘连捡花瓣都认真，就想以后要给她做一辈子桂花糕”

夜风吹起窗帘时，林雾把新摘的桂花插进玻璃瓶。月光淌过瓶身，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进来。江哲在旁边贴新的荧光石，这次拼的是北斗七星，最末端的那颗特意贴得离她的枕头最近。“这样你晚上翻身就能看见，”他拍了拍手上的荧光粉，“比沈砚那本星图手册直观多了。”

林雾翻开手账新的一页，笔尖落下时，刚好接住片飘进来的桂花。她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家，屋顶飘着桂花香，望远镜的镜头对准天空，而窗台上的玻璃瓶里，星星和桂花正一起发着光。最后一笔落下时，她忽然想起老太太早上说的话：“好的缘分就像桂花糖，得慢慢熬，才会甜得刚刚好。”此刻晚风穿过阳台，带着满院的甜香，像在应和这句话似的，轻轻拂过手账上那句刚写的话——“原来所有的等待，都藏在桂花飘落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