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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厨房》的录制现场永远弥漫着一股紧绷的、几乎能擦出火星子的气味。这气味混在顶级食材的馥郁芬芳里,飘过顶棚一排排惨白刺眼的聚光灯,再被几十个黑洞洞的镜头贪婪地吞吃进去,最终变成直播信号,炸进千万块大小不一的屏幕。
今天尤其浓烈。
张真源陷在导播台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耳麦冰冷的硬壳。高清监视屏阵列在他眼前铺开,每一块都清晰地映着同一个焦点:开放式厨房中央,那个穿着柔软米白色针织衫的身影——宋亚轩。他微微垂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手中那块粉润的和牛。他的动作有种奇异的韵律感,修长的手指稳定而灵巧,薄刃厨刀划过纹理细腻的肉块,发出细微悦耳的“沙沙”声,厚薄均匀的肉片便听话地在他刀下滑落。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令人垂涎的、带着甜丝丝焦糖气息的炙烤香味。
“A2机位推近,”张真源的声音压得很低,透过耳麦清晰地传到每个摄像师耳中,“给宋老师手部特写,灯光再柔一点,把他手指上那个油光…对,就那个感觉,拍出来。”
镜头听话地推进,捕捉着宋亚轩指关节微微用力的弧度,手背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还有他专注时嘴角无意识抿起的那一点点极细微的弧度。弹幕果然如预料般开始疯狂滚动:
【啊啊啊轩轩的手!艺术品!想舔屏!(不是)】
【救命!这切肉手法也太丝滑了吧!手控福利!】
【呜呜呜轩轩做什么都这么认真温柔,想嫁!】
【前面的姐妹醒醒,你忘了厨房另一边的核武器了吗?】
“核武器”此刻就站在厨房的另一端,隔着一个巨大的、光可鉴人的不锈钢料理岛台。影帝马嘉祺。他像是刚从某个时尚大片的片场直接空降过来的,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得如同一株冷峭的松。他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只剔透的高脚杯,里面晃荡着半杯深宝石红的酒液。他并没有看宋亚轩,侧脸线条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杯中旋转的液体上,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仿佛与这烟火气十足的厨房格格不入。
弹幕关于他的画风截然不同:
【马哥今天这造型鲨我!冷面贵公子!】
【气场两米八!帅得我腿软!】
【马影帝:我只是来走个秀,做饭?呵。】
【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低气压了,轩轩那边暖洋洋,马哥这边冰窖……】
【祺轩同框即战场预备——!】
“张导,”副导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从耳麦里挤进来,“马老师那边…情绪好像不太对?要不要让主持人过去暖个场?”
张真源的目光从监视屏上马嘉祺那张冷得能刮下霜的脸移开,扫过副导紧张兮兮的表情,最终落回宋亚轩身上。那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将烤得滋滋作响、边缘微焦的肉片铺在温热的盘子里,浇上精心熬制的酱汁。他端起盘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跨过一道无形的鸿沟,然后迈开脚步,朝着料理岛台另一端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无数观众的心跳上。
“不用。”张真源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指尖却在冰冷的耳麦外壳上敲击出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微小震动,“原计划进行。冲突,就是收视率。” 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丝微弱的不适感,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在即将交汇的两个身影上。
宋亚轩停在岛台前,隔着光洁如镜的不锈钢台面,将手中那盘还在微微散发着热气和诱人香气的和牛轻轻推到马嘉祺面前。他抬起头,脸上是面对镜头时惯有的、温和得体的笑容,眼神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绷。
“马老师,”他的声音透过收音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现场,也钻进直播间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清润柔和,“刚烤好的M9和牛,酱汁是用了波特酒和一点点橙皮调的,您…尝尝看?” 他微微歪了下头,像只等待评价的、温顺又忐忑的小动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所有镜头,无论远近,都死死地对准了马嘉祺。导播间的空气也凝滞了,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张真源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马嘉祺脸上最细微的变化。
只见马嘉祺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睛,平日里能演绎出万千情绪,此刻却像两口结了冰的深潭,毫无温度。他的视线掠过那盘精心摆盘、色泽诱人的料理,那眼神不像在看食物,更像在看什么令人嫌恶的垃圾。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对上了宋亚轩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彻骨的、几乎能将人灵魂都冻僵的漠然。
就在宋亚轩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冰冷的注视而开始有些僵硬,眼睫微微颤动的那一刻——
马嘉祺动了。
他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天价合同的手,随意地抬了起来。不是去接盘子,也不是去拿叉子。他只是用指尖,极其轻蔑地、带着一种近乎侮辱的力道,在盘子边缘,轻轻一拨。
“啪嗒!”
清脆得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
那只漂亮的、盛放着心血和期待的瓷盘,连同里面那片烤得恰到好处、淋着琥珀色酱汁的和牛,一起摔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酱汁四溅,如同泼洒开的污血,染脏了光亮的地面。精心摆盘的肉片滚落尘埃,沾满了灰。
全场死寂。
宋亚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僵在原地,仿佛被那声碎裂钉在了当场。那双清亮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马嘉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细瘦的肩膀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
马嘉祺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地上的惨状。他微微倾身向前,靠近宋亚轩煞白的脸。这个动作在镜头里充满了压迫感。他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捅向对方最柔软的地方:
“宋老师的手艺?”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啧,狗都不吃。”
“轰——!”
导播间里,张真源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旁边一个装满了分镜脚本的文件夹,“哗啦”一声散落一地。但他根本顾不上。他死死盯着那块主监视屏,屏幕上宋亚轩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身影和马嘉祺那副刻薄到极致的嘴脸被无限放大。
“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控制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监听耳机,狠狠掼在导播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金属外壳砸在台面上,震得旁边的咖啡杯都跳了一下。
“张导!张导!”副导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破音,“弹幕…弹幕炸了!服务器快撑不住了!”
张真源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扫向旁边的实时数据监控屏。
只见代表直播间在线人数的数字正以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疯狂飙升,后面跟着一串串爆炸般的惊叹号。而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弹幕,此刻已经不再是文字,而是彻底沸腾的、五颜六色的岩浆洪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画面本身:
【卧槽!!!!!!我他妈看到了什么????】
【马嘉祺疯了吧?????当面打翻盘子还说狗都不吃???】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轩轩!!!心疼死我了!!!】
【马嘉祺有病吧???凭什么这么侮辱人???】
【祺轩世纪之战#爆了!热搜第一了!!】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扭曲尖叫)】
【年度抓马现场预定!这节目值了!】
【马影帝好A!骂得好!宋亚轩装什么装!】
【前面的马嘉祺粉丝滚啊!轩轩做错什么了???】
【年度最佳综艺撕逼!《心跳厨房》牛逼!张导牛逼!】
【张真源!出来解释!是不是剧本!!!】
“祺轩世纪之战”的红色话题标签像病毒一样在弹幕上疯狂复制、滚动、刷屏,后面跟着无数个“爆”字。
“切!立刻给我切掉!”张真源对着麦克风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紧绷而嘶哑,“切广告!切备播!现在!马上!快!” 他几乎是扑到导播台前,手指用力地戳着切换键。
屏幕猛地一黑,刺耳的广告音乐突兀地响起。
然而,现场的死寂并未被这欢快的音乐打破。工作人员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大气不敢出,目光惊恐地在僵立如雕塑的宋亚轩和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的马嘉祺之间来回逡巡。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张真源胸膛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带着一身低气压,撞开导播间的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后台那片混乱的核心冲去。皮鞋鞋跟重重地敲击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踏在燃烧的引信上。
后台走廊灯光惨白,空气里还残留着化妆品和发胶的混合气味。张真源的目标明确,带着一股焚风般的气势。他一把推开那扇贴着“马嘉祺”名字的休息室门,厚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马嘉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化妆镜前。他似乎刚扯松了领口,昂贵的黑色丝绒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镜子里映出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冷得像块捂不热的石头。听到巨响,他动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透过镜面冷冷地瞥了一眼门口怒火中烧的导演。
张真源反手“砰”地一声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几步就跨到马嘉祺身后,几乎没有任何缓冲,猛地出手!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蛮力,一把攥住马嘉祺的衬衫肩部,狠狠将他整个人扳过来,用力掼在冰冷的、贴着光滑壁纸的墙壁上!
“咚!”
马嘉祺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闷响在室内回荡。他显然没料到张真源会直接动手,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戾气,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张真源的手臂如同铁钳,死死地将他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嘭”地一声砸在他耳侧的壁纸上,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张真源的眼睛因为暴怒而布满红丝,死死盯着马嘉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毫无波澜的眼眸。
“为什么?”张真源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带着火星,像从齿缝里碾磨出来,“马嘉祺,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非得这么针对他?!”
他胸膛剧烈起伏,气息喷在马嘉祺脸上:“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直播!几千万人看着!你把他当什么了?一条路边的野狗吗?非得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踩他?!就因为他是个没你背景硬、没你粉丝多的博主?!”
马嘉祺被他死死按着,起初的错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那冰冷之下,似乎又翻涌着某种被强行压抑的、极其复杂的东西。他嘴角扯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极致的嘲讽。
“呵…” 一声轻嗤从他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他没有回答张真源的质问,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锐利,像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向张真源眼底深处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角落。
“张导,”马嘉祺的声音冰冷平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你倒是…挺护着他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张真源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锥凿击,“怎么?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疼了?还是…你也觉得他做的那些玩意儿,真是什么‘美食’?”
“你他妈放屁!” 张真源被这刻意曲解和挑衅彻底点燃,攥着他衬衫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昂贵的面料撕裂。他额头青筋暴跳,几乎要控制不住一拳挥过去。“我在问你!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别他妈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要爆裂开来的瞬间——
马嘉祺眼底深处那被冰封的火焰,似乎被张真源这暴怒的质问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他脸上那层冰冷的漠然骤然碎裂!一种混合着巨大痛楚、被背叛的愤怒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疯狂的激烈情绪,如同火山熔岩般冲破了他所有的自制!
“理由?!”马嘉祺猛地嘶吼出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震得张真源耳膜嗡嗡作响。他不再试图挣脱张真源的钳制,反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决绝地一把撕向自己白色衬衫的领口!
“嗤啦——!”
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刺破了休息室紧绷的空气。
几颗精致的贝母纽扣瞬间崩飞,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板上。
一片光滑紧实的胸膛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然而,吸引张真源全部目光的,并非那优越的肌理线条,而是左胸上方、靠近锁骨下方那个狰狞的伤疤!
那疤痕的形状极其特殊,像一个被强行烙印上去的、扭曲变形的字母“X”。边缘并不平整,带着一种撕裂愈合后的粗糙质感,颜色比周围肌肤深得多,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令人心悸的深褐色。它就那样盘踞在马嘉祺的心口之上,像一道丑陋的诅咒,又像一道无法愈合的、淌着血泪的烙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导播间里的喧嚣、直播中断后的混乱、走廊外隐约的嘈杂…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张真源脑子里那根名为愤怒的弦,“铮”地一声,断了。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所有的怒火、质问、咆哮,全都被眼前这个狰狞的“X”形疤痕死死扼杀在喉咙里。
他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个疤,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扭曲的“X”在视野里无限放大,带着灼人的痛感。
马嘉祺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那个“X”疤痕也随之微微扭曲,像一只活过来的丑陋怪物。他死死盯着张真源瞬间失神的脸,眼神里翻滚着滔天的恨意、被剥开伤疤的剧痛,还有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快意。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熔岩里捞出来,带着灼伤灵魂的热度,狠狠地砸在张真源脸上:
“为什么?!”马嘉祺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困兽濒死的哀鸣,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张导,你他妈问我为什么?!”
他猛地抬手,用一根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指,狠狠戳在自己心口那个狰狞的“X”疤痕上!指尖深陷进皮肉,仿佛要将那陈年的伤口再次撕裂。
“看清楚!”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眼中血丝密布,“这个位置!这个他妈的‘X’!是他当年发疯的时候,活生生咬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张真源的耳膜上,烫进他的脑子里。宋亚轩?咬的?心口?X?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张真源的心脏。他按着马嘉祺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力道,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骨,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到了旁边的化妆椅,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砂砾,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象征着疯狂过往的疤痕,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一片混乱的茫然。
马嘉祺喘着粗气,身体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撕开的衬衫凌乱地敞着,那个“X”疤痕暴露在灯光下,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像一颗丑陋跳动的心脏。他看着张真源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现在…”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一种更深的、淬毒的寒意,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刻骨的恨意,“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张大导演?”
死寂。
休息室里只剩下马嘉祺粗重痛苦的喘息,以及张真源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气味,令人窒息。那个狰狞的“X”像烙印一样灼烧着张真源的视网膜,马嘉祺嘶吼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碰撞,掀起惊涛骇浪。
“哐当!”
一声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的脆响,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门口炸开!
两人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休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宋亚轩就僵直地站在那里。
他手里那只盛着深褐色醒酒汤的、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白瓷碗,此刻已经四分五裂地摔碎在他脚边的地板上。温热的汤水混着瓷片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洇湿了他干净的裤脚和鞋面,留下狼狈的深色污迹。
他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动不动。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血色褪尽,苍白得如同新刷的墙壁。嘴唇微微张着,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马嘉祺裸露的胸膛上,钉在那个扭曲的“X”疤痕上!
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如同两个望不见底的深渊,里面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惊骇、灭顶的绝望,还有某种被瞬间唤醒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那个疤痕不是烙在马嘉祺身上,而是直接烫穿了他的灵魂。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三个人,三个位置,构成一个死寂而惨烈的三角。空气里弥漫着醒酒汤微酸带甜的气息、瓷片碎裂的尖锐感,以及无声咆哮的、足以将人撕碎的过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张真源的目光,几乎是机械地、不受控制地,顺着宋亚轩僵直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他垂在身侧、因极度震惊而微微颤抖的左手手腕上。
宋亚轩的袖口,因为刚才端碗的动作,被扯上去了一小截。
露出了手腕内侧一小片皮肤。
就在那清晰的腕骨凸起之上,赫然烙着一个疤痕!
那疤痕的形状、大小、甚至那粗糙扭曲的边缘愈合感……都与马嘉祺心口那个狰狞的“X”,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