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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末日从地库开始

末日从地库开始

蚀骨病毒撕碎世界的第七个小时,城市便彻底咽了气。不是轰然倒塌的悲壮,而是像一块被扔进强酸的铁,在无声无息中迅速锈蚀、朽烂、坍塌,最后只剩下一副庞大而空洞的骨架,支棱在灰蒙蒙的天穹下,散发着铁腥与腐肉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这便是陈默眼前的世界,透过那扇布满油污、仅容一线天光渗入的地库小窗望出去的世界。那光,也像是被病毒腌渍过,昏黄、浑浊,毫无生气。

他缩在地库一根粗壮的承重柱后,背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那寒意透过薄薄的工装衬衣,蛇一样钻进骨头缝里。应急灯的光,是这巨大棺椁里唯一的活物,苟延残喘地亮着,投下的光晕如同垂死萤火虫的尾焰,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周遭扭曲的货架影子拉扯得更加狰狞、怪诞,像无数僵死的鬼爪,在无声地抓挠。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压在胸口。浓烈的、属于金属的锈蚀气味是主调,霸道地钻入鼻腔,几乎盖过了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却更加顽固地萦绕不散的腐臭——那是属于“它们”的味道。还有他自己身上蒸腾出来的、带着恐惧和疲惫的汗味,三者混合,酿成一种末日特供的、令人窒息绝望的鸡尾酒。

脚边,散落着几块被暴力撕开的压缩饼干包装。铝箔纸在昏沉的光下反射出微弱、冰冷的银光,像垂死鱼类的鳞片,徒劳地挣扎着最后的闪亮。这是他最后的存粮。胃袋早已停止了哀鸣,只余下一阵阵无声的、剧烈的抽搐,仿佛里面盘踞着一条饥饿的毒蛇,正用冰冷的信子舔舐着胃壁。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吞下粗粝的沙石,那是饼干粉末彻底吸干了唾液后留下的涩感。

“咚!”

沉闷的撞击声,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上方砸落,如同重锤狠狠擂在一口早已腐朽不堪的巨大棺椁上。紧接着,是拖曳的声响,沉重、迟滞,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那是鞋底,或者干脆就是裸露的脚骨,在一层那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反复刮擦、拖动。

行尸。

蚀骨病毒扭曲出的怪物。它们就在头顶,徘徊着,像一群在墓穴上方逡巡的、失去耐心的掘墓人。每一次沉闷的撞击,都伴随着细碎的、灰白色的混凝土粉末,簌簌地从天花板的裂缝中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微型的雪。粉末钻进陈默汗湿的头发里,粘在脖颈上,带来一种微痒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仿佛死亡的骨灰正细细密密地洒落。

绝望,不再是抽象的情绪。它具象化了,像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一圈紧过一圈,死死勒住了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绝望的沉重。他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灰土。完了吗?就这样,像一只耗子,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钢筋水泥浇筑的地底坟墓里?压缩饼干的碎屑还残留在齿缝间,那点可怜的甜味,此刻尝起来竟像是命运最后的嘲弄。

就在这时——

【检测到高适配性宿主。】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毫无感情、冰冷得如同两块生铁摩擦,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他颅骨内部响起!仿佛有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耳膜,扎进了脑髓深处。

陈默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什么?幻听?缺氧导致的神经错乱?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身体,钻进了他的脑子?

【‘求生者’系统强制绑定中……绑定成功。】

那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停顿,自顾自地宣告着。紧接着,一幅清晰的半透明地图,如同鬼魅般瞬间在他视野中展开,覆盖了眼前昏黑的地库景象。地图中心是他自己所在的、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而不远处,一个刺目的、仿佛浸透了鲜血的猩红光点,正疯狂地、急促地闪烁着,如同垂死心脏最后的搏动。光点旁边,一行同样猩红的小字标注着:“启明星幼儿园”。

一条虚拟的、不断闪烁着微弱绿光的路径线,无视物理的阻隔,歪歪扭扭地穿透了地库厚重的墙壁、穿透了上方未知的楼层结构,如同一条救赎的毒蛇,精准地指向了那个象征着任务目标——或者说,象征着巨大危险的红点。

【新手任务发布。】

【目标地点:启明星幼儿园(坐标已标注)。】

【目标人物:朵朵(关键抗体携带者)。】

【任务要求:确保其存活并带回。】

【剩余时间:1小时59分。】

【失败惩罚:系统卸载。宿主生命体征同步终止。】

“抗体?”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艰难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小女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系统”,这所谓的“求生者”,在他弹尽粮绝、头顶行尸环伺的绝境中,抛出的第一个救命稻草,不是指引他寻找武器、食物、安全的庇护所,竟然是让他冲出这暂时的龟壳,一头扎进更深的尸巢,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幼儿园小孩?

送死!这他妈就是赤裸裸的送死!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巨大恐惧的热流直冲头顶,他几乎要对着这冰冷的虚空破口大骂。

然而,视野右下角,那冰冷得如同墓碑刻度的倒计时数字,正以不容置疑的节奏,一秒,一秒,一秒地跳动着。像一把悬在头顶的、看不见的铡刀,那每一次数字的变动,都带着锋利的寒气,精准地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卸载?终止生命体征?

他根本没得选!这冰冷的、毫无人性的系统,用最直接的方式,堵死了他任何苟且的退路。

“妈的!”两个字,裹挟着所有的恐惧、愤怒和不甘,像两颗滚烫的子弹,从陈默的齿缝间狠狠迸射出来。他猛地睁开眼,那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和彷徨被彻底烧尽,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狠。他一把抄起脚边那柄沉重的消防斧——这是他唯一的武器,陪伴他从混乱爆发之初挣扎到这里。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锈迹,如同丑陋的伤疤,深深地蚀刻在冰冷的斧刃上。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像一头嗅到了血腥气的孤狼,沿着视野中那条不断闪烁、指引着未知深渊的绿色路径,一头扎进了地库深处更加浓稠的黑暗里。那里,只有机油挥发的气息和陈年尘埃腐朽的味道,如同巨兽的腹腔。

系统标注的路径,刁钻得令人发指。它并非指向地库那宽敞的、此刻必然被行尸堵塞的出入口,反而引导陈默钻入一条堆满了废弃管道和线缆的狭窄维修通道。冰冷的、布满锈蚀疙瘩的金属管道,无情地硌压着他的肩膀和膝盖,尖锐的锈片如同小刀,轻易地划破了他手臂的皮肤,留下几道火辣辣的刺痛。他几乎是匍匐着向前挪动,沉重的消防斧拖在身后,与金属地面刮擦出“滋啦——滋啦——”的刺耳噪音,在死寂的通道里回荡,听得他自己头皮发麻。深处,似乎有啮齿类动物被惊动,发出窸窸窣窣的逃窜声,更添了几分阴森。

前方,通道尽头终于透出一线微弱的光。那光,惨白,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目标地点上方通风管道入口。】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冰冷响起。

陈默手脚并用地加速爬过去。那里,一个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栅栏,被几颗早已膨胀变形、勉强支撑着的螺丝钉固定着,堵住了去路。他毫不犹豫,调转消防斧,用沉重的斧柄末端当作撬棍,狠狠插进栅栏与管道壁的缝隙。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嘎吱——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是螺丝钉崩飞的脆响。锈蚀的铁栅栏被他用蛮力生生撬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残余的刺鼻气味、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突兀的、属于孩童的奶香气的怪异气流,猛地从洞口扑面涌来。

陈默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一眼洞外的景象,深吸一口这混杂着死亡与一丝渺茫生机气息的空气,矮身钻了进去。

幼儿园内部的光线,比地库好不了多少。惨白的应急灯光,有气无力地映照着走廊。墙壁上色彩斑斓的卡通贴纸——小熊维尼、跳跳虎、米老鼠——此刻大多被污渍、灰尘,甚至是暗褐色的喷溅状痕迹所覆盖,失去了所有天真,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令人心头发冷的怪诞。塑料滑梯翻倒在地上,五颜六色的积木散落得到处都是,被踩踏得粉碎,如同被碾碎的彩虹。墙壁上,几道刺目的、如同泼墨画般的暗红色拖痕,从一处蔓延开,一直延伸到走廊拐角那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死寂。一种粘稠的、仿佛能扼住喉咙的绝对死寂,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没有孩童的哭喊,没有行尸的嘶吼,只有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目标定位:左侧第三间教室,‘彩虹小屋’。】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地切割着这片死寂。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贴着冰冷的、沾满污渍的墙壁,每一步都放得极轻,脚掌小心翼翼地落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沉重的消防斧横在胸前,冰冷的斧刃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侧耳,极力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波动,但除了自己那无法抑制的、如同战鼓般的心跳,什么也没有。走廊两侧教室的门大多洞开着,里面桌椅东倒西歪,如同被飓风扫荡过。没有活人的踪影,也没有行尸那令人胆寒的轮廓。

他如同一个影子,挪到了“彩虹小屋”的门口。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面透出同样惨白的光。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依旧混杂着血腥和奶香。他定了定神,用消防斧冰凉的金属斧面,轻轻顶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教室里的景象,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小小的桌椅翻倒一地,如同被巨浪打翻的玩具船。蜡笔、彩纸散落各处,有的被踩进灰尘里,有的被撕得粉碎。一个穿着粉色兔子连体睡衣的小小身影,蜷缩在教室角落一个半人高的、巨大的蓝色塑料玩具收纳箱里。她缩得那么小,那么紧,像一只被暴雨打懵了、拼命想把自己藏进壳里的小蜗牛。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同样穿着破旧小兔子衣服的玩偶,仿佛那是她与这疯狂世界之间唯一的锚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单薄的兔子睡衣随着颤抖泛起细微的涟漪。脏兮兮的小脸上,泪痕纵横交错,糊成一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睁得滚圆,里面盛满了巨大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如同受惊的小鹿,正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盯着突然闯入、手持染血利斧的陈默。

看到这个浑身沾满灰尘污迹、眼神凶狠、手持凶器的陌生男人,女孩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两个极小的黑点,小小的嘴巴张开,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那是惊叫爆发的前兆!

“朵朵?”陈默立刻压低声音,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他竭力让语气显得温和、无害,尽管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与童话里的王子相差十万八千里,倒更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别怕!我是来帮你的!别出声!”

也许是他准确叫出了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暂时击穿了她的恐惧。也许是陈默眼中那份强压下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笨拙的善意,并非伪装。女孩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卡住了,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巨大委屈和恐惧的抽噎。小嘴瘪着,像只受伤的小兽,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汹涌地滚落下来,迅速打湿了兔子玩偶脏兮兮的绒毛。

【关键抗体携带者确认:朵朵。状态:轻微脱水,极度恐惧。】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波动。

“朵朵乖,没事了,没事了。”陈默迅速扫视了一眼空荡死寂的教室,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他几步跨到那个巨大的蓝色收纳箱边,尽量放柔动作,声音压得更低,“我们离开这里,去找安全的地方。别怕。”他伸出手,那只沾满灰尘、泥土和干涸血迹的手,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的笨拙的温柔。

朵朵乌黑的大眼睛里,泪水还在不断涌出。她看看陈默伸过来的手,又看看他那张虽然狼狈却努力挤出温和表情的脸,小脸上写满了巨大的茫然和挣扎。这短暂的犹豫,在死寂的教室里仿佛凝固了一个世纪。终于,那双盛满恐惧的大眼睛里,似乎捕捉到了一线微弱的光——那或许是绝望中唯一伸向她的手。小小的身体,带着孤注一掷的信任,猛地向前一倾,冰凉、柔软、微微颤抖的小手,紧紧地、死死地抓住了陈默的两根手指。

那小小的、冰凉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重量,瞬间穿透了陈默沾满污迹的手套,直抵他麻木的心脏。一种陌生的、混杂着责任和酸涩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他心下一横,一手揽住她小小的、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身体,小心地将她从冰冷的塑料收纳箱里抱了出来。小女孩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淡淡的、属于婴孩的奶味和恐惧的汗水味,温软地、毫无保留地依偎在他沾满尘土的胸口,小脑袋深深埋了进去,仿佛那里就是全世界唯一安全的港湾。兔子玩偶被她更紧地搂在怀里,成了两人之间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屏障。

任务完成一半!巨大的紧迫感再次攥紧了他。陈默抱着怀里这温软又脆弱的小生命,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朝着进来的通风管道口疾步走去。脚步放得更轻,但速度却加快了许多。必须立刻离开!这死寂的幼儿园,每一秒都潜藏着无法预知的危险!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那个黑黢黢的通风口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老式金属怀表表盖扣合的声音,在死寂得能听见灰尘飘落的走廊里,清晰得如同平地惊雷!

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他猛地停住脚步,抱着朵朵的手臂骤然收紧,如同护住雏鸟的母鸟。另一只手中的消防斧,带着破风声闪电般横在身前,斧刃直指前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光束,瞬间扫向声音的来源——

走廊另一端,通往另一个活动区的拱形门洞下,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里。

一个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他早已与那片阴影融为一体,成为黑暗本身的一部分。此刻,他正缓缓地、从容不迫地迈步走出来,步伐平稳得如同在自家静谧的后花园里悠闲散步。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瘦削,裹在一件沾满不明暗褐色污渍的黑色连帽衫里,宽大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异常苍白、几乎不见一丝血色的下巴。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那双眼睛——那绝非行尸浑浊呆滞的眼白,而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银灰色,如同打磨过的枪械金属。更诡异的是,在那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幽蓝色光芒,一闪而逝。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种玩味的、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般的审视笑意,缓缓地张开了嘴。

两排牙齿间,赫然镶嵌着几颗尖锐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犬齿!那尖端锋利得如同手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宣示着撕裂皮肉的力量。

“啧啧,真感人。”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质感,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地回荡开来,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英雄救美?哦,不……”他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瞳孔,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肆无忌惮地、带着赤裸裸的探究扫过陈默怀里的朵朵,尤其在女孩那纤细、裸露的脖颈处,停留了令人心悸的一瞬,灰瞳中的那点幽蓝光芒似乎也随之亮了几分。“……是救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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