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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盛夏的约定与离别

唐山潮汐:三十春秋,爱未搁浅

1997年盛夏,热浪裹挟着蝉鸣席卷唐山。第一职业高中的公告栏前,油墨未干的毕业名单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林悦的指尖悬停在"95微机班"的字样上,指甲在"刘阳"与"林悦"两个名字间反复摩挲,仿佛要将铅字刻进皮肤。梧桐叶的阴影在名单上斑驳晃动,将"毕业"二字切割成细碎的光斑。

"悦悦,班主任找我们。"刘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竭力掩饰的沙哑。他怀里抱着两本边角卷起的毕业纪念册,封皮上"青春不散场"的烫金字被汗水晕开,像洇湿的泪痕。林悦转身时,看见少年额角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洇出深色云纹,那是他今早特意熨烫的痕迹。

办公室里飘着老式墨水与樟木箱的混合气息。班主任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金属框在他指间微微发颤:"三年了,你们是最让我骄傲的学生。"抽屉拉开的声响里,两个牛皮纸袋被推到桌前,封口的棉线绳已被反复摩挲得起毛,"林悦去百货大楼家电柜台,刘阳去邮局投递站。实习通过就能转正。"

接过纸袋的瞬间,林悦的小指无意识勾住刘阳的指尖。两人触电般分开,却在转身时撞翻了桌边的搪瓷缸。瓷片碎裂声里,刘阳慌乱地蹲身捡拾,锋利的瓷片划破虎口,鲜血滴在毕业推荐函的红印章上,晕开一朵诡异的花。"小心!"林悦扯下橡皮筋扎住他的手腕,薄荷绿的发圈瞬间被染红。

烈日下的操场蒸腾着柏油味。刘阳倚着双杠,任林悦用创可贴仔细包扎伤口。少女垂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带着橘子味洗发水的清香。"我们去毕业旅行吧。"林悦突然开口,帆布鞋碾过满地蝉蜕,"北戴河,坐绿皮火车只要五块钱。"刘阳望着她被晒红的鼻尖,从磨破边的帆布钱包里倒出所有零钱:"三百二十七块五毛,够住最便宜的招待所。"

三天后的唐山站,候车厅挤满提着编织袋的旅人。林悦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胸前别着用回形针改造的小鱼胸针——那是刘阳熬夜用美术课剩下的铝丝做的。刘阳背着比人还高的渔具包,竿尖上挂着用易拉罐拉环串成的风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检票员看着他们笑:"小情侣私奔啊?"两人同时红了脸,却悄悄十指相扣。

绿皮火车的车窗摇下来时,铁锈味混着铁轨的震颤涌进车厢。林悦趴在窗边数枕木,刘阳则把她的帆布包塞进行李架最深处。"小心别掉下来。"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畔,引得少女脖颈泛起细密的红。突然急刹车,林悦跌进他怀里,鼻尖撞上结实的胸膛,听见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自己耳膜发疼。

北戴河的海风裹着咸腥扑面而来。林悦甩掉凉鞋冲进浅滩,浪花打湿裙摆也浑然不觉。刘阳支起画架,颜料盒里的钛白被阳光照得发亮。画布上,少女奔跑的剪影逐渐成型,飞扬的发丝间点缀着他偷偷画的贝壳与海星。"快看!"林悦举着枚螺旋状的海螺跑来,贝壳内侧映着虹彩,"像不像童话故事里的?"

黄昏的礁石区,刘阳的鱼竿突然剧烈颤动。鲈鱼跃出水面的瞬间,银鳞在夕阳下迸溅成金色碎片。林悦伸手去接,却被鱼鳃的尖刺扎破手指。鲜血滴在沙滩上绽开,刘阳几乎是扑过去握住她的手,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过伤口:"消毒。"他抬头时睫毛上凝着水珠,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夜幕降临时,沙滩上亮起星星点点的孔明灯。林悦蹲在刘阳身边,看他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爱心。火苗点燃酒精块的刹那,白色灯笼在两人掌心轻轻颤动。"许愿吧。"刘阳的声音混着海浪,林悦闭上眼睛,海风送来她的呢喃:"要永远在一起。"而少年望着逐渐升空的灯,在心底默念:愿用余生所有运气,换她岁岁平安。

旅行最后一天,他们凌晨四点摸黑赶到鸽子窝公园。林悦裹着刘阳的校服外套,看朝霞将海面染成琥珀色。"以后每年今天都来这里好不好?"她转身时,朝阳正好跃出地平线,将瞳孔映成两汪金色的海。刘阳从裤兜掏出个蓝布小包,里面是枚用扇贝壳打磨的戒指,边缘刻着歪歪扭扭的"LY":"等转正了,我要买真的钻戒。"

返程火车上,林悦枕着刘阳的肩膀睡着,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少年不敢挪动分毫,任手臂麻得失去知觉,只是低头轻吻她发顶。窗外,唐山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清晰,像幅被雨水洇湿的水墨画。他摸出速写本,借着车厢昏暗的灯光,画下少女熟睡的侧脸,以及她无名指上那枚承载着誓言的贝壳戒指。

走出车站时,夏夜的风裹挟着煤烟味。刘阳突然停下脚步,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林悦整个笼罩:"等我转正,就去你家提亲。"少女先是一愣,随即弯腰笑出眼泪,发梢扫过膝盖:"谁要嫁给你呀!"可当她抬起头,泛红的眼眶倒映着万家灯火,分明盛满了期待。

这一夜,两人在巷口分别时,月光将交叠的影子刻进青石板。林悦攥着贝壳戒指的手心沁出汗,刘阳转身离开后又折返,塞给她一包温热的板栗——那是他特意绕路买的。蝉鸣依旧喧嚣,却不知这个盛夏的约定,将在往后三十年里,成为穿透时光的光,照亮无数个平凡的日夜,也成为命运馈赠的最珍贵礼物。

林悦攥着温热的板栗往家走,蝉鸣在夜空中回荡。拐进熟悉的巷子时,她忍不住又回头张望,直到刘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路灯昏黄的光晕里。推开家门,母亲正在缝补父亲的工装裤,缝纫机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去哪儿野了?”母亲头也不抬地问,针脚在布料上穿梭如飞。林悦把贝壳戒指塞进牛仔裤口袋,脸颊发烫:“和同学看毕业展了。”

次日清晨,刘阳骑着二八大杠出现在林悦家楼下,车筐里放着两个搪瓷缸,氤氲的热气在晨雾中升腾。“甜沫和油饼。”他把早餐递给林悦,手腕上的创可贴已经泛黄,“我去邮局报到前先来看看你。”少女咬了口酥脆的油饼,芝麻粒掉在胸前,刘阳下意识伸手去拂,中途却尴尬地转而去调整她歪掉的发卡。

百货大楼的家电柜台前,林悦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微笑。玻璃展柜里的收音机、随身听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与她书包上挂着的小鱼风铃形成鲜明对比。带教师傅是个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大姐,敲了敲柜台提醒:“新来的,把这批录音机的功能参数背熟。”林悦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说明书,突然想起刘阳帮她整理笔记时,总会把重点用彩色笔圈出来。

邮局投递站里,刘阳的绿色邮包很快装满了信件。站长拍着他的肩膀:“小伙子,这片区都是老住户,记得把报纸塞进报箱,别直接扔地上。”他推着自行车穿行在红砖楼间,经过林悦家楼下时,总会不自觉放慢速度。有次正逢暴雨,他把最后一份报纸捂在雨衣里,自己却淋成了落汤鸡,第二天对着镜子猛灌姜汤时,脑海里全是林悦嗔怪他不会照顾自己的模样。

三个月后的中秋夜,刘阳带着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月饼,翻墙进了林悦家的小院。月光洒在晾衣绳上,母亲的碎花围裙随风轻摆。林悦踮着脚从二楼窗口递下竹篮,刘阳把月饼和藏在怀里的桂花枝放进去,指尖擦过篮绳时,两人同时想起北戴河沙滩上相扣的手。“实习工资下个月就发了。”刘阳仰头喊,“到时候带你去吃国营饭店的糖醋排骨!”

寒冬来临时,林悦的柜台卖出了第一台进口随身听。她攥着奖金跑到邮局,却只看见刘阳同事。“小刘送急件去码头了,这大雪天的......”同事话没说完,林悦已冲进风雪。她在结冰的路面上摔了两跤,膝盖渗出血丝,终于在港口仓库看到正在清点邮件的刘阳。少年睫毛上凝着冰碴,见到她时却笑出了酒窝:“傻丫头,这么冷还跑来。”他脱下手套裹住她冻红的手,体温透过粗布手套缓缓传递。

转正那天,刘阳特意借了表哥的西装。虽然袖子长了一截,但他仍郑重地站在林悦父母面前。“叔叔阿姨,我想娶悦悦。”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张存折,每张都写着林悦的名字,“这是我们以后的家。”林悦躲在厨房偷听,滚烫的泪水砸在搪瓷盆里,搅碎了水面倒映的白炽灯。

婚礼定在次年春天。刘阳亲手画了喜帖,每个信封上都印着小鱼图案。礼堂里,林悦戴着他用三个月工资买的钻戒,突然想起那个贝壳戒指。她悄悄问:“原来的戒指呢?”刘阳从西装内袋掏出个玻璃罐,贝壳戒指被海水浸泡得愈发温润,旁边还躺着他们在北戴河捡到的彩色海螺。“等我们老了,就带着这些去看海。”他在她耳边低语,掌声与祝福声中,当年盛夏的约定正在现实里生根发芽。

此后每个毕业纪念日,他们都会回到北戴河。二十岁那年,刘阳用稿费给林悦买了第一台数码相机;三十岁时,他们带着女儿在沙滩上堆城堡;四十岁的雨夜,两人躲在礁石洞里听浪,林悦靠在刘阳肩头说:“幸好那年你没拒绝我的毕业旅行。”男人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海风卷着细沙,将他们的脚印与三十年前的轻轻重叠。

六十岁那年的毕业纪念日,北戴河的海风依旧裹挟着熟悉的咸涩。林悦拄着雕花拐杖,鬓角白发间别着褪色的向日葵发卡——那是刘阳用铝丝做的第一份礼物,被她珍藏了整整四十三年。他们并肩坐在礁石上,面前的玻璃罐里,贝壳戒指与彩色海螺历经岁月打磨,泛着温润的光泽。

"老头子,你看。"林悦指着远处嬉戏的孩童,目光穿过层层海浪,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刘阳颤巍巍地打开随身带着的速写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从历年旅行中收集的贝壳、船票,还有那张画着少女奔跑的北戴河写生。他握着画笔的手已不再稳当,却固执地要为林悦画下今日的模样。

暮色渐浓时,刘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的血渍像朵刺眼的红梅。林悦沉默着将他的手捂在自己心口,温度透过几十年的光阴,依旧熟悉得让人心颤。"该回家了。"她轻声说,声音里藏着与海风抗衡了三十年的倔强。回程的渡轮上,刘阳倚在她肩头,最后一次呢喃:"明年...还来..."

2025年5月20日,刘阳出海钓鱼时遭遇风暴。搜救队找到他的渔具包时,褪色的小鱼风铃仍在残骸中轻轻摇晃。林悦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他藏在衣柜深处的铁盒,里面除了存折,还有整整一百本速写本,每一页都画着不同时期的她——扎马尾的少女、穿婚纱的新娘、抱着女儿的母亲,直到白发苍苍的老妪。

7月4日,林悦在快手上发布讣告,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屏幕上的老照片。"我们的故事,要从1995年的秋天说起..."她对着镜头展示贝壳戒指,皱纹里盛满温柔,"他总说,钓鱼最迷人的是等待。现在该换我,等下个三十年了。"这条视频在短短三天内播放破亿,评论区飘满向日葵的表情,无数年轻情侣在北戴河的沙滩上,复刻着他们跨越世纪的誓言。

葬礼那日,女儿捧着父亲的骨灰,将一部分撒入渤海。林悦握着贝壳戒指站在船头,海浪打湿了她的裙摆,恍惚间又回到那个少年为她吮吸伤口的黄昏。"刘阳,"她对着翻滚的浪涛微笑,"今年的北戴河,我一个人来赴约了。"

月光升起时,林悦在日记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原来最深的爱,不是永不分离,而是把我们的故事,活成彼此生命的延续。窗外,蝉鸣依旧,三十年前盛夏的约定,早已化作永恒的潮汐,在时光的海岸线上,永不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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