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香和陈凛川没说什么,只是偶尔抬眼时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滴落在纸上的墨,慢慢晕成一片温柔。
林叙白正抢沈森屿手里的汤勺,说要亲自给大家添汤,两人胳膊肘撞在一起,笑声比锅里的汤还沸腾。
她忽然就懂了。那些被精心包装的“顺遂”,从来都抵不过此刻的真实——是带着薄茧的手指,是藏在眼底的笑意,是斗嘴时扬起的眉梢,是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哪怕沉默也觉得安心的默契。
就像这碗熬了三个钟头的汤,若没有文火慢炖的耐心,没有食材在沸水里翻滚的挣扎,怎会有此刻入口的醇厚?
他们这群人,何尝不是在命运的锅里“咕嘟”了太久,才熬出这相聚的滋味。
江柔笙拿起筷子,夹起一颗陆霄耀剥好的毛豆放进嘴里,清甜混着淡淡的盐味,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碗热汤的温度,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为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一路坦途,而是风雨过后,还能这样围坐在一起,笑着说“再来一碗”的笃定。
这滋味,是沈森屿面汤里熬进的岁月,是宋昭祥眼镜片后藏着的温柔,是楚砚标工装上洗不掉的油污香,是苏沁香发间挥不散的栀子味。
它不像山珍海味那样,在舌尖炸开转瞬即逝的惊艳,而是像老茶回甘,在喉咙里留着淡淡的暖,在心里盘桓着,能抵得过往后无数个寻常日子的平淡。
月光像揉碎的银箔,从木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轻轻落在沈森屿的围裙上,沾在陈凛川的袖口边,还在苏沁香的发梢缀了点冷光,像给每个人肩头都铺了层薄薄的霜。
可碗里的汤还在冒热气,乳白的雾缠着竹筷往上飘,把楚砚标鼻尖的汗珠子都熏得发亮。
林叙白的笑声最响,混着沈森屿“你少喝点”的唠叨,在逼仄的面馆里滚来滚去,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毛豆的咸香和酒香,暖得人心里发涨。
江柔笙低头喝了口汤,滚烫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走,忽然觉得这滋味早就不是简单的“好吃”或“温暖”了。
它是陆霄耀替她挡开烫碗的手,是宋昭祥悄悄往她碗里多放的笋干,是苏沁香碰倒酒杯时大家异口同声的“没事”——这些细碎的瞬间,像藤蔓一样缠进彼此的生命里,早就成了骨血里的东西。
是啊,就像晨起时推开窗闻到的第一缕风,像晚归时巷口亮着的那盏灯,根本不用费神去记。
陆霄耀替她把碗沿的热气扇开些,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过来,和当年在岛上替她吹凉野果时一模一样。
沈森屿在后厨喊“面要坨了”,嗓门里的急慌,和那时在山洞里喊“快躲起来”的语气,竟有几分重叠的熟稔。
这些都不用刻意去想的。就像江柔笙下意识地往陆霄耀身边靠了靠,苏沁香夹菜时总会先看一眼陈凛川的碗,林叙白开酒瓶前总习惯性地往楚砚标那边递——早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往后的日子或许会有柴米油盐的琐碎,会有阴晴圆缺的无常,但只要这群人还能围坐在一起,看着沈森屿端来热汤面,听着林叙白跑调的歌,这滋味就永远都在,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稳稳地压在生活的秤上,让每一个寻常日子都有了分量。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