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里,他的轮廓彻底变得透明,只剩下一道微弱的影子在晃动。
在彻底消失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他在……他一直都在……”
话音落下,那道影子也化作点点微光,被风雨一吹,便散得无影无踪。
木屋内外,只剩下风雨呼啸的声音,和江柔笙手中那只还带着余温的瓷瓶。
他的身影像被晨雾稀释的墨痕,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灰色的烟,轻飘飘地升起来,绕过摇晃的灯绳,飘向窗台那盆始终未曾开花的植物。
那花瓣原本是死气沉沉的灰绿色,此刻却突然泛起幽蓝的光,亮得有些刺眼,像淬了磷火的冰。
江柔笙盯着那抹光,恍惚间竟觉得那颜色像极了镜像人眼窝里跳动的幽蓝。
可不过片刻,蓝光又骤然暗下去,迅速褪回原本的灰绿,连最后一丝亮泽都没留下,像一声被掐灭在喉咙里的、无声的叹息。
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吹得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霄耀扶着墙慢慢站直,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看着那盆花,低声道:“他把最后的力气,渡给了这花。”
江柔笙转头看他,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混着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痕,在他脖颈上蜿蜒成河。
雨还在下,砸在屋顶的声响渐渐变得沉闷,像谁在远处敲着鼓。
江柔笙站在原地,泪水混着脸上未干的雨水滑落,彻底模糊了视线。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只有陆霄耀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带着一身的伤和雨痕,一点点向她靠近。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背的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白,血珠顺着衣摆滴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碰到她,只是哑声说:“柔笙,我在这里。”
四个字,像被雨水泡得发涨,沉甸甸地落在江柔笙心上。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疼惜,那些被压抑的、翻涌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湿透的衣襟。
“你怎么才来……”她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霄耀浑身一僵,随即用尽全力回抱住她,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后背的伤口被扯得生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在,一直都在。”
江柔笙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里的衣衫被雨水浸透,隐约能看见一道狰狞的疤痕,边缘还泛着未愈的红——那是他替她挡下暗影重击时留下的,和她记忆里最后一眼看到的伤痕,分毫不差。
所有的愧疚和心疼在这一刻决堤,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哭声撕心裂肺,像要把这些天的委屈、迷茫和悔恨全哭出来。
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后背的皮肉里,却浑然不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