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温佳珩洗澡都不敢关灯。莲蓬头的水流哗哗响着,他总会下意识回头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有谁对着后颈轻轻吹了口气。
有次楚砚标起夜,看见浴室亮得像白天,推门进来时,发现他正背对着门站着,肩膀绷得像块石头。
“怎么了?”楚砚标走过去碰他胳膊,被他猛地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吓人。等他回过神,看见楚砚标眼里的惊惶,才慌忙松开手,搓着脸说“没事,水太烫了”。
其实是刚才闭眼抹洗发水时,听见了类似藤蔓摩擦的“沙沙”声。
温佳珩往身上打沐浴露,泡沫堆得老高,像层厚厚的铠甲。
镜子里的人眼圈有点红,他赶紧扯出个笑——总不能让楚砚标知道,当年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现在连独自待在暗处都怕。楚砚标已经够累了,哪能再让他操心这个。
“发什么呆?”楚砚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跟着一瓶冰可乐“咚”地撞进温佳珩怀里。
玻璃瓶身裹着层细密的水珠,凉意顺着粗布工装渗进去,激得他打了个激灵。
“哎!”温佳珩慌忙把可乐按在怀里,手指摸到瓶身的湿滑,才后知后觉地拧开瓶盖。
刚猛灌了一大口,气泡就顺着喉咙往上冲,“咳咳咳——”他咳得直弯腰,眼泪都快出来了。
楚砚标走过来,手里还捏着块擦零件的抹布,递给他张纸巾,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看他咳得满脸通红,没说话,只是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两下。
力道不轻不重,像小时候在岛上,他被毒蚊子咬得直哭,楚砚标也是这样,边骂他“娇气”边替他拍背。
温佳珩好不容易顺过气,喘着粗气瞪他:“你就不能轻点扔?”
楚砚标把抹布往工具箱上一搭,嘴角好像弯了下:“谁让你魂不守舍。”
温佳珩撇撇嘴,又喝了口可乐,这次学乖了,小口小口地抿。
冰凉的甜意漫开时,刚才那些缠人的念头好像被气泡带着,慢慢沉了下去。
他偷偷瞟了眼楚砚标,对方正低头检查轮胎螺丝,阳光在他发顶上跳,看着就让人踏实。
温佳珩接过纸巾,指尖不经意蹭过楚砚标的手腕。
对方袖口卷着,露出小臂内侧那道浅淡的疤痕,像条褪色的蚯蚓——他记得清楚,那是在岛上悬崖边划的。
当时他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悬在半空,楚砚标扑过来拽住他,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岩壁上的碎石,石棱子生生剜开皮肉,血珠子滴在他手背上,烫得人发慌。
他知道楚砚标藏着事。比如阴雨天总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眼神空落落的,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比如枕头下总压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都磨卷了,却从不让人碰。但温佳珩从不去问。
有些事像拧紧的水龙头,楚砚标不想开,自然有他的道理。
就像在岛上,楚砚标永远话少,却总在他慌神时,悄悄往他手里塞块糖。
有次他被镜像人吓得整夜睡不着,缩在篝火边发抖,楚砚标递过来的水果糖都化了一半,黏在糖纸上,甜腻的味道却奇异地压过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