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裂缝透出的月光像一把银刀，劈在王默眉心。镜中倒影清晰得可怕——那张脸分明是她，可又不是她。五百年前跪在祭坛前的红衣女子抬起头时，嘴角带着与她一模一样的梨涡。
"不可能……"王默后退半步，鞋跟撞上冰砖发出脆响。契约符文从掌心蔓延至脖颈，像是要把她皮肤下的血肉都蚀刻成古老文字。她看见自己映在镜中的瞳孔，竟与红衣女子眼中流转的金光如出一辙。
水清漓的手还扣着她的腕骨，指尖却在发抖。他忽然松开手，寒气凝成霜花封住两人之间最后一线距离。可那些游走的符文没有停歇，顺着冰砖缝隙爬满整座大殿，将十二根立柱染成诡异的七彩。
"你早就知道。"王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低头看着自己渗出黑血的伤口，那些血滴落在冰砖上，竟自动排列成星轨图案，"从我第一次触发莲花印记开始，你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门外传来毒夕绯的脚步声，风铃草压低声音阻止："别打扰，现在不是时候。"
庞尊站在最前方，玉佩红光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他抬手抚过王默眉心，指尖残留着与观星台相同的血光："钥匙已经觉醒，该说说你的选择了。"
"选择？"王默突然笑起来。她扯开水清漓衣襟，那些淡青纹路正在他胸口组成完整符文，与自己体内游走的力量如出一辙，"是要选当灵犀阁主，还是当你们的提线木偶？"
水清漓瞳孔泛起淡青光芒。他伸手想捂住王默的眼睛，却被她一巴掌打开。那力道之大震得他自己手腕生疼，可他站在原地没动，任由脸上留下五道血痕。
"当年是你求我救你。"王默指甲掐进自己掌心，"现在倒装起无辜来了？"
"是你说值得。"水清漓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锁骨处的印记突然爆裂，淡青雾气在他周身缠绕，"若非你自愿签订契约，我的魂魄早该消散。"
王默盯着他胸口符文，那些线条分明与自己体内游走的力量同出一源。她忽然想起昏迷时看到的画面——红衣女子割破手掌将金光注入白衣男子伤口，而那人抬头时分明是水清漓的脸。
"所以这就是代价？"她扯开衣襟露出莲花印记，那里正与水清漓胸前的印记明暗交替，"用我的命换你的命？"
水清漓突然抓住她肩膀："听着，当年是你主动……"
话音未落，庞尊的手掌贴上他后背。玉佩红光顺着经脉侵入契约，王默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七窍渗出黑血，在冰面画出古老阵法，那些符号竟与观星台上逆流的沙漏轨迹相同。
"逃不掉的。"庞尊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王默在昏迷前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水清漓眼中翻涌的青光突然消散，化作万年寒冰融化的温度——那分明是人类才有的悲恸。
晨光刺破云层时，冰殿只剩水清漓独自跪坐。王默被寒气包裹沉睡在冰榻上，发间缠绕的银白与墨黑依旧如阴阳鱼交缠。他伸手触碰她脸颊，指尖却在离她肌肤半寸处停住。
门外传来脚步声，毒夕绯掀帘而入。她银铃轻响，目光扫过满地七彩冰晶："庞尊呢？"
"走了。"水清漓声音沙哑。他袖口残留着灼伤痕迹，掌心契约符文已经褪成淡淡印记，"带走了所有证据。"
"包括那个阵法？"毒夕绯蹲下身，指尖划过冰砖。昨夜王默七窍渗出的黑血早已凝固，此刻却在她触碰下泛起微光，"这印记……与北境祭坛残碑上的完全一致。"
水清漓突然站起身，寒气激得毒夕绯后退两步。他走到窗边推开冰窗，远处禁地图腾幽蓝光芒隐约可见："当年我亲手封印的暗影之力，现在要靠一个凡人女孩来镇压。"
"她不是凡人。"毒夕绯轻声道，"五百年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窗外北风呼啸，卷着雪粒扑在冰窗上。水清漓盯着自己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王默掐进他皮肉的力度。那种疼痛让他清醒——当庞尊玉佩红光侵入契约时，王默体内力量竟与暗影之力产生共鸣。
"星轨已动。"他喃喃自语，想起庞尊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笑容。观星台沙漏逆流的节奏，与王默心跳渐渐重合的画面，此刻回想起来令人脊背发凉。
毒夕绯识趣地退出冰殿。门扉合上前刹那，她听见水清漓低声说："我宁愿她永远不知道真相。"
夜色再次降临北境时，废墟深处亮起幽蓝光芒。龟裂的灵碑表面浮现出与王默体内相同的契约纹路，某处阴影中，黑袍人抚摸着碑文轻笑："时机到了。"
他抬起头，月光照亮他苍白面容——竟与祭坛幻境中的白衣男子容貌相同。只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不见半分当年慈悲之色。
远处传来风铃声，混着冰棱碎裂的脆响。黑袍人指尖划过灵碑裂缝，暗红光芒顺着纹路蔓延："该去见见那位命定的钥匙了。"
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唯留灵碑底部的文字在月光下闪烁：以魂为契，以血为引，千年轮回，终归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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