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暖黄色的追光灯在我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的夜晚——那时我站在幕布的阴影里,听着舞台上如潮的掌声,攥紧被汗水浸湿的演出服下摆,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发什么呆呢?”丁程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一丝温热的气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沾了水的黑葡萄,“赵老师说咱们是第三个节目,还有十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心跳得比练《狼少年》的时候还快。”
他没有接话,掌心却慢慢覆上我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演出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节的温度——和排练时托我腰的力度不一样,这次更轻,像一片落入春溪的柳叶。
“上周你帮宋亚轩压腿,他疼得直抽抽,你倒像在捏橡皮泥。”他轻声笑了一下,指腹轻轻拍了拍,“现在倒成小怂包了?”
我瞪了他一眼:“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他歪着头,发梢扫过我的耳垂,“都是要把自己展示给别人看。”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叮”的一声扎破了我胸腔里紧张的气泡。
我忽然想起下午排练时他说的“我陪你”,想起编舞本上被他用红笔圈出的“互补结构”——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我安全感。
“下一组准备!”场务举着对讲机喊道。
丁程鑫后退半步,伸手帮我理了理发尾:“记住,最后那个空中踢别贪高,落地时重心往左偏三寸。”他的拇指蹭过我的耳后,“要是摔了——”
“你会接住我。”我打断了他。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突然转身走向幕布的缺口。
藏青色的演出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白色的打底衫,像一片被风卷起的云。
舞台的聚光灯突然“唰”地亮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鼓点从音响里炸了出来。
我跟着丁程鑫踏上台阶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前世的我也曾站在这里,却因为记错了站位号,在后台像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绕了二十分钟,等赶到时,舞台已经降下了幕布。
“三,二,一。”丁程鑫侧头冲我眨了眨眼,“这次换我给你打灯。”
音乐的前奏刚响起,我就听见台下传来零星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丁程鑫的舞步比排练时更加利落,脚尖点地的脆响像敲在人神经上的小铃铛,而我跟着他的节奏旋转身体时,发梢扫过他扬起的下颌线,能看见他的锁骨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高潮部分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借着他推过来的力道起跳——前世的我总是害怕动作太猛会拉伤韧带,可这一世,我想起赵老师说“编舞需要破釜沉舟的狠劲”,想起丁程鑫在镜子前陪我练了十七遍的旋转角度。
空中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两秒。
我绷直右腿划出半弧,落地时膝盖微微弯曲缓冲,掌心精准地撞上丁程鑫抬起的手掌。
“啪”的一声脆响,混合着台下突然炸开的“哇”声,像一颗滚烫的流星砸进耳朵里。
谢幕时,我看见第一排的练习生们都站了起来。
宋亚轩举着手机录视频,手指因为激动在屏幕上戳出了重影;王教练原本抱在胸前的胳膊垂了下来,嘴角翘得能挂油瓶;最让我心跳漏拍的是赵老师——他靠在舞台侧幕的墙上,平时总是皱着的眉完全舒展开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大腿,那是他看满意表演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评分环节,赵老师的话筒刚凑近嘴边,台下就响起了零星的嘘声。
他扫了一眼记分板,镜片后的目光突然扫向我:“有人说编舞是匠人的活,按部就班最保险。”他的指节敲了敲桌面,“但林沐晚和丁程鑫证明了,好的编舞应该是活的——”他停顿了两秒,在记分板上写下“A+”,“能呼吸,会生长,还能让人看见新的可能性。”
王教练接过话筒时,我看见他眼角的细纹都堆成了花:“林沐晚,上回考核你下叉慢半拍,我骂你像根软面条。”他冲我挤了挤眼,“现在……嗯,像一根弹得起来的弹簧。”
台下哄笑成一片。
我攥着演出服下摆,突然发现手掌心全是汗——不是紧张的汗,是烫的,像被火烧过的。
散场时,丁程鑫的卫衣帽子又滑下来了。
他拽着我往后台角落走去,经过宋亚轩时被拍了一下背:“丁哥可以啊,藏着这么个秘密武器!”他没有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直到我们站在道具箱后面,头顶的灯泡忽明忽暗。
“我以前……”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以为你总凑过来是想抢镜头。”
我歪着头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他伸手挠了挠后颈,耳尖红得要滴血,“现在知道你是真的……想把舞跳好。”他突然掏出手机晃了晃,“刚才赵老师打分时,我看你盯着记分板的眼神——和我第一次上舞台时一模一样。”
我笑出了声:“所以丁大少爷打算怎么赔罪?”
“赔罪?”他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
“火锅。”我打断了他,“九宫格,毛肚要新鲜的,鸭肠要七上八下的那种。”
他愣了两秒,突然露出虎牙笑了:“行啊,明天下课……等等,你上周欠我两瓶冰红茶还没还。”
我们正争论着,背后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动静。
陈宇抱着摄像机从幕布后转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个银色的U盘。
他左右看了看,快步走过来塞进我手心:“刚才整理素材,发现这段……”他指了指U盘,“你们下午加练时的镜头,没开麦,但动作特别有张力。”他压低声音,“我剪了一个三分钟的版本,你……留着看看?”
我捏着U盘的手突然收紧。
下午排练时,丁程鑫的手托着我的腰,编舞本上的“互补结构”被风掀开;他说“眼神要改成我陪你”时,呼吸扫过我的额头;我们为了一个转圈动作反复卡拍,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这些被陈宇悄悄记录的瞬间,此刻正安静地躺在U盘里,像一串被串起来的星子。
“谢谢。”我冲他笑了笑。
陈宇挠了挠头,扛起摄像机往出口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了,赵老师刚才问我要你们的排练素材。”他挥了挥手,“说想研究研究‘新的可能性’。”
后台的灯突然全灭了。
丁程鑫掏出手机照亮,暖黄色的光映着他翘起的嘴角:“走吧,再晚食堂要关门了。”
我跟着他往出口走去,鞋底蹭过地面时,突然想起U盘里的画面。
前世的我总是在羡慕别人的光芒,这一世,我终于也成了被镜头追着跑的人——而更重要的是,我身边多了一个会在排练时提醒我“重心低半寸”,会在演出前拍我背说“别紧张”,会在后台角落红着耳尖承认“我误会你了”的人。
出后台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了进来。
丁程鑫的卫衣帽子被吹得乱翘,他伸手去压,却越压越乱。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瞪了我一眼,却也跟着笑了。
走廊尽头的练习室突然亮起了灯。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宋亚轩抱着吉他坐在地板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新曲子。
我望着那片暖光,忽然想起下午丁程鑫说的“互补结构”——或许我们这些练习生,本就是彼此的光。
“明天早上六点?”丁程鑫突然说。
“嗯?”
“加练。”他指了指练习室的方向,“赵老师给了A+,总得有点配得上这个分数的本事。”
我点了点头,掌心的U盘硌得有点疼。
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我们重叠的影子——这次,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