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的木门被丁程鑫撞开时,"禁止入内"的封条发出撕裂的脆响。身后刘耀文崩溃的哭喊声突然被切断,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室内空气凝滞,香樟树的气息比外面浓了十倍,甜得发腻,混杂着灰尘的味道,钻进鼻腔时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黄昏的光从高处气窗斜着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个菱形的光斑。丁程鑫盯着那束光里翻滚的尘埃,有那么几秒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万花筒——三年前训练到凌晨的灯光味道,出道夜后台的消毒水气息,还有严浩翔车祸现场那股铁锈味儿,全都卷着香樟叶的甜香涌过来。
他摸到墙上刻着的小字时指尖发颤。"阿程,等我们出道就去看海",后面跟着个画得歪歪扭扭的海浪,浪尖上戳着七个火柴人。十二岁的严浩翔非要踩在他肩膀上才够得着这块墙皮,当时铅笔灰蹭了他一脖子,那小子还笑他像长了胡子的小老头。
"砰。"
丁程鑫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个趔趄,膝盖撞上生锈的旧音箱,闷响震得他虎口发麻。低头看见个压在音箱底下的饼干盒,铁盒上印着的小熊已经掉了漆,边角卷得像朵蔫掉的花。他记得这个盒子,是严浩翔十五岁生日时他送的,当时里面装满了他俩攒了半年的星星糖。
锁扣早锈坏了,丁程鑫轻轻一拉就开了。几封泛黄的信滑出来,最底下压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印着Coldplay乐队的标志——严浩翔当年迷得要命,手机壳都是这个图案。他手指刚碰到封面,就觉得不对劲,本子右下角硬硬的,像沾着什么东西。
血。暗红色的,已经变成了黑褐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块干硬的泥土。丁程鑫的呼吸顿住了,那不是颜料,他认得这种质感——当年严浩翔摔下舞台时,他手上沾到的就是这个颜色。
笔记本翻开的瞬间,熟悉的字迹刺得他眼睛发酸。严浩翔的字总是向右歪着,每个句号都点得特别用力,像要把纸戳破似的。
"明天就要确定出道名单了。耀文说他有办法让我们七个都留下。"
丁程鑫的拇指摩挲过这句话,纸页边缘被磨得起了毛。他想起那天练习室的情景,刘耀文拍着严浩翔的肩膀说"放心,有我",眼睛亮得吓人。当时他只觉得是少年人的热血,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好像掺了点别的什么,像燃烧不均的炭火,亮得发白。
"耀文今天好奇怪。他把我的参赛曲谱换成了完全不同的版本,说是能提高表现力。可那首歌明明不在考核范围内..."
字迹到这里突然潦草起来,墨水蹭出一片模糊的黑影。丁程鑫咬着下唇继续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他有印象,出道赛前夜严浩翔抱着谱子哭,说音乐软件里根本找不到那首歌的伴奏。刘耀文当时陪着他在练习室待到凌晨三点,最后却说是浩翔自己记错了曲目。
日记本里夹着张照片,七个人挤在训练生宿舍的小床上,被子堆成了山。丁程鑫指尖拂过照片里严浩翔的笑脸,突然注意到少年身后站着的刘耀文——照片边缘的人影只有半张脸,但那双眼睛亮得诡异,在昏暗的宿舍里像两盏小灯。
"沙沙。"
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丁程鑫猛地回头,杂物间空荡荡的,只有堆积如山的旧物在光柱里沉默地立着。他的运动鞋蹭到墙角的镜子,积灰的镜面映出个扭曲的影子——不是他的。
那影子的手腕处有个月牙形的光斑,像块褪色的胎记。丁程鑫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十二岁那年,酒精灯的火苗就是这样蜷在严浩翔的手腕上,疼得那小子咬着牙掉眼泪,却还嘴硬说一点都不痛。
影子突然从镜子里爬了出来,空气里响起布料撕裂的声响。丁程鑫刚举起日记本想砸过去,手腕就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攥住了。那东西的手指像铁钳,死死掐着他拿本子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他低头看见那影子的手腕——月牙形的疤痕正在发光,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滚开!"丁程鑫吼着,膝盖狠狠顶向影子的腹部。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音像无数个宋亚轩在同时哭喊。他趁机挣脱出来,拿起旁边的旧吉他砸过去,影子穿墙而过时,墙壁上留下道黑色的抓痕,形状像只残缺的手掌。
日记本掉在地上散开,最后一页飘到他脚边。丁程鑫弯腰去捡,看见纸背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墨水深浅不一,像是写着写着笔没水了,又换了支笔继续写。
"如果我出事了,不是意外。"
第一行字就让他浑身发冷。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几乎认不出原来的形状。
"耀文的眼睛不对。他看我的时候像在看橱窗里的娃娃。今天练舞时他站在镜子前说话,镜子里的他在笑,但现实里的他连嘴角都没动。"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辆车。红色的,车牌号最后三位是719。耀文手机屏保就是这款车。"
"刹车声...很尖...像要把耳朵割开..."
最后几个字被墨水糊住了,旁边有明显的撕痕,像是硬生生撕掉了半页纸。丁程鑫的手指抖得厉害,719,严浩翔的生日是7月19号。他想起车祸新闻里的照片,那辆撞在路灯上的红色跑车,车牌号被打了马赛克,但他当时就觉得眼熟。
"丁哥?"
刘耀文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丁程鑫猛地抬头,看见少年站在门框里,黄昏的光线在他身上切出明暗两半,一半脸亮得发白,一半脸陷在阴影里,什么表情都看不清。
"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耀文往前走了两步,丁程鑫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到了积灰的镜子。镜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衬衫传过来,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的景象——刘耀文的嘴角勾起个诡异的弧度,眼神亮得吓人,但现实中的少年明明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镜里镜外的两个人,像是被按下了不同步的播放键。
丁程鑫举起手里的日记本,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这是什么?"
刘耀文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瞬间,丁程鑫清晰地看见镜中的倒影抬手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快得像错觉。现实中的刘耀文却只是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曲,骨节泛白。
"还给我。"
刘耀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丁程鑫把日记本抱得更紧了,后背抵着镜子慢慢下滑,直到坐到冰冷的地板上。他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最后一行字——"镜子里的他在笑"。
杂物间的空气里,香樟树的甜香突然变得刺鼻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