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明兰突然插嘴道:“大姐姐，适才四姐姐说，皇上日后怕是要在军中替换自己的人手，似大姐夫这般之前无门无派的，说不准还能重用呢。”

皇帝未即位时过的并不好，权贵世家都没给他什么面子。如今登基，他瞧见那些权爵之家不免会想起他们巴结邕王兖王的架势，他心里估计是不爽的，往后各家的变动多着呢。

这一处袁文绍早就想到了，只是华兰不好意思在娘家直接说，见明兰替自己点破，心里高兴，得意的抿了抿嘴，谦虚道:“袁家之前门庭冷落，如今也牵连不上什么。至于官人是否要有这个运道可不见得，要瞧圣上的意思了。”

盛老太太大为欢喜，道：“大姑爷得力，你在袁家的日子便会更好过些！”

王若弗索性直言：“什么时候能分家，离了你那位婆婆才能真正好过！”

盛老太太心里叹气，这次连和王若弗生气的劲儿都没了；这的确是她当娘的心声，可这话题歪了啊。

明兰已经明白华兰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不让如兰回来。大姐夫日后说不定要在顾廷烨手下做事，大姐姐自然要更照顾墨兰的情绪。

华兰还是有些机灵的，一瞧老太太的神色，就知道王若弗说话不当，她赶紧转回话题：“祖母，娘，两位妹妹，你们知道邹家想把小女儿给沈国舅当续弦的事吗？”

王若弗听她这么问，结合自己最近听到的八卦，赶紧说道:”听说邹家不过是普通书香门第，祖父是县令，几年前过世了，父亲是举人，长女嫁入沈家生儿育女，直到如今，家中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人才。说起来也是邹家不够走运，若是沈国舅原配大邹娘子还活着，他们家也还能慢慢培养人才，而如今也只能先抓紧沈国舅这个女婿了。听说沈国舅还念着与大邹氏的夫妻恩义，更想娶小邹氏进门照顾大邹氏的儿女，确保邹家的荣华富贵。你们说邹大娘子可是为了救皇后而死的，皇后怎么就不想着报恩呢？若是沈国舅娶了新人忘旧人，别说邹家会有多气闷，恐怕大邹氏在地下也很难过得安稳吧。”

他们家便有现成的例子，余嫣然后母进了门，亲爹也变得如同后爹一般。而顾偃开前后娶了三位妻子，小秦氏和大秦氏是亲姐妹，小秦氏和顾廷煜能母慈子孝，而顾廷煜也更愿意把爵位给顾廷炜继承。

墨兰感叹道:“沈国舅若是真执意要娶小邹氏，皇上念着情分也未必会硬逼着他去娶张家女。完全可叫沈家姑娘嫁入英国公府，然后再叫其他心腹与郑家联姻。只是沈国舅虽然看重情意，但也想仕途顺畅。说到底还是权利迷人啊，不管是久居高位的英国公，还是当红新贵的沈国舅，都不例外啊。”

明兰闻言看了看墨兰，其实顾廷烨和沈姑娘条件其实更般配。不过她很快又想明白，除了妻族，皇帝身边并无很多可信之人，而顾廷烨原本就算自己人，若顾沈联姻，不但是资源浪费，从长远来看，对皇帝也不是好事。 更深入些来说，顾廷烨娶个普通文官的女儿，究其根本而言，也许更符合皇帝的利益。

比起墨兰的嘲讽调侃，盛老太太则是更为理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风光是风光了，但也正因为如此高门大户的婚嫁才更身不由己，不是只有感情便能成的。只有广结善缘，才能确保家族传承有序，代代有人啊。”

如果沈从兴只是个普通鳏夫，或者只是没有什么能力的外戚那娶小姨子为续弦是木有问题的，可是如今沈家是鲜花着锦的第一外戚家族，出了有嫡长子的皇后，沈国舅还会打仗 ，邹家的档次显然差太远了。

如今皇上有需求，张家也愿意，沈国舅也需要提升自己的势力，彼此利益相合。只有邹家只能依托沈国舅的感情感情，但利益永远凌驾于感情之上。

华兰素来敬佩老太太的见识，连连点头道:”只有家门兴盛，咱们这些后宅女子才能得到更多庇佑。”

丈夫的托付她也想要完成，只是母亲之前对林小娘多有打骂，她和墨兰也没多少姐妹情谊，不然今日也不用请她来寿安堂说话。只是祖母对墨兰过往也并不算慈爱和善，如今墨兰能坐这里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是很给长辈面子了。

之前她们谁能想到墨兰一个庶女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呢？祖母是个明白了，自己也得多劝劝母亲，让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往后不光要对墨兰多关心慰问，对林小娘也得客气几分。往后两边和睦了，她才更好和墨兰说话。

散场后，明兰立刻收拾起懒散的姿态 ，走上前去，从一旁的房妈妈手里接过一盏温热的参茶，慢慢放在沉思的盛老太太面前，轻声道:“祖母，往后家里谈事都要让五姐姐避让着四姐姐吗？”

盛老太太这才醒过神来，眼中似有惑然:“不至于到如此地步，今日让如兰回来更多是因为她不懂这些也说不上什么话。墨兰也很清楚你们姐妹之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再者顾及着你父亲和柏哥儿的情面她也得多担待。”

明兰想祖母或许不明白她不是为如兰担忧，而是为她们祖孙将来烦忧。她若嫁到一般人家，不仅也会如兰抱怨过那样很多婚前能参加宴会婚后再收不到请柬了，就连今日这般家里姐妹闲聊都会被认为是没有必要的存在。 而葳蕤轩和林栖阁握手言和后，祖母还能安安稳稳的当家里的老封君？

盛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后，慢慢道：“明丫头，你瞧着……顾廷烨和墨兰的婚事怎么说？”

明兰极其小心的字字斟酌道:“顾廷烨是否对四姐姐一往情深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盛家如今正满足顾廷烨对妻族的需求:盛家门第不高不低，既能显得他不攀附权贵让皇上满意放心，也能给他一定助益并需要他牺牲扶持太多。”

盛老太太闭着眼睛，缓缓的点头：“正是如此，再者顾家情况复杂，他也需要一位有手腕大娘子帮他处理家事。墨兰说英国公和沈国舅，又何尝不是再说咱们盛家和顾廷烨。她和顾廷烨都是在婚姻上多有盘算的人，真心反而是最不要紧的。”

明兰没想到盛老太太会给她这么直白的分析利益关系，但她随即想起盛老太太之所以养着她不就是为了日常排解寂寞，将来又个依靠吗？

她心想祖母私下教了她那么多高门大户才需要的本事，也从来不是想把她嫁到贺家这样的人家，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于是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墨兰之所以选择顾廷烨而非齐衡，也并不是在考虑盛家的利益，而是因为她知道宁郡主如今只是为了儿子妥协才不得不表示愿意接纳她，但日后婆媳矛盾，夫妻必然会生芥蒂。而顾廷烨需要妻子与他一致对外，或许可以同心同德，夫妻情谊更长久些。”

话说到这里，祖孙两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确认自己没有领会错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