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自打如兰和明兰到了学堂，长枫的功课逐渐松懈了许多。

从前学堂四个人有三个人在内卷，长枫为了融入也得努力。可如今多了个不爱的如兰和不好好学的明兰，他便自觉压力少了许多，轻松不少。

其实墨兰也想过要不要劝一劝长枫，但很快她就打消了念头。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来就没有真的单纯无知的孩子，该懂的早就懂了。 长枫没有自立自强之心，别说她来劝，就是林噙霜哭着求，盛紘指着骂也都没什么用。

而且她也隐隐察觉长枫对她是日渐疏远，长枫可以坦然的接受他处处不如长柏，但却不能接受被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比下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很微妙，从前是长枫带着墨兰与长柏和齐衡相交，墨兰是被以礼相待但却有意无意忽视的那个。而如今墨兰能从容的和长柏，齐衡相处，反而长枫反而处处隔着一层。

除开个人因素，更重要的是当家人的态度:盛紘很重视墨兰，而盛家下一代家主长柏也很照顾这个妹妹，这便足以让众人抛开嫡庶来看墨兰。而长枫如果不能在他盛家庶子的身份上加砝码，那他与其他官宦子弟大多只会是泛泛之交。

这日，墨兰下课。对面葳蕤轩的门口正巧走出个熟悉的身影——华兰的贴身丫鬟，喜气洋洋，脚步轻快。

之前盛家初到京城时，华兰有来接应。那时王若弗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盛紘和盛老太太也关切地询问她婚后的生活如何。

华兰只低眉顺眼地说袁文绍待她还算体贴，可说起屋里的两个通房丫头，语气便带了几分涩意。她说那些人是从小服侍袁文绍的，总让她心里膈应，不过自从成亲后，袁文绍倒是再没与她们有过什么牵扯。

提到婆家的种种，华兰只是轻描淡写：婆婆待她淡淡的，偏宠大儿媳，但公公忠勤府的老伯爷却对她颇为看重；袁文绍在外头也算争气，因此府里的管事婆子们也不敢怠慢了她，日子勉强过得去。

这话说的并不夸大，王若弗就信了八九分，盛紘和盛老太太听闻女儿“过得不错”，也就不再多问。

然而每次华兰回娘家，袁文绍从未露面接送过，并且每次忠勤伯爵府里的人总是催促她尽早回去，仿佛府里离了她所有人就转不开了。

时间久了，就连王若弗那样粗枝大叶的性子都察觉出不对劲——华兰的日子怕是并不像她说的那般顺遂。

对此，盛紘劝慰道：“父母倚仗大儿子是常事，看重长媳更是寻常，叫华兰别往心里去，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盛老太太也表示:“在长辈跟前学些规矩也好，将来分家单过后，心中便有章程了。倒是早些有喜信才是要紧……。”

墨兰心下了然，这大约是华兰终于传来好消息了。

回到林栖阁时，恰好听见林噙霜和周雪娘正在商量晚膳的菜色，话语间透着几分愉悦。

听墨兰推测盛紘今晚多半不会过来，林噙霜不以为意，反而唤人取来甜酿，兴致颇高地斟了一杯。

她对墨兰向来少有隐瞒，细声念叨着今年庄子上的收成、铺子里的盈利，“要是往后每年都能有这样的收益，那就真是安稳日子了。”

墨兰听着这些话，心里泛起暖意。她知道林噙霜幼年经历家变，从官家小姐沦为孤女，吃了不少苦头。比起盛紘的宠爱，钱财更让她感到踏实。

甜酿入口甘醇，几杯下肚，林噙霜的脸色渐渐染上一层红晕，话匣子也随之打开。她哼笑一声，语气嘲讽：“有了孩子就好了——呵。”

墨兰倒是知道，她大姐夫如今还是孝顺人，屋里是有一堆不好拒绝母亲心意收下的美人，对于妻子用嫁妆填家里亏空也默不作声，庶子庶女连着生。后来在顾廷烨手底下办事，顾廷烨瞧上了明兰华兰便积极撮合，后来明兰对华兰是有几感念的，袁文绍这才知道妻子的好。

她更知道盛紘，老太太还有大娘子都很会自欺欺人。将华兰是袁家受尽了委屈不反抗归结为是要保持好名气，不让家中几个未嫁妹妹的名誉受牵连。

如果非说华兰的婚事抬得是盛家门第那最收益的也该是盛家的男人才对。 而且墨兰对华兰当下的态度就是愿意当什么活招牌就当，但指望她对此有什么感激之情是不可能的。

周雪娘急匆匆的进来:”卫小娘没了。”

”没了。“林噙霜下意识的重复，随后才反应过来:“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据说是失足落水，人救上来已经没气了。”周雪娘利落的给林噙霜去了些首饰，换了身素净些的衣裳。“主君和主母已经收到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