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沉静,如同寒潭水。
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紧紧扣住木匣边缘的左手上,又缓缓抬起,看向燕迟。
她的左手,此刻正覆盖在燕迟同样按在木匣上的右手上。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因常年握刀而带着薄茧,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秦莞的手则纤细白皙,冰凉如玉,却同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两人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共同按在那冰冷、沉重、承载着巨大阴谋和血腥秘密的黑布木匣之上。
冰冷的木匣,温热的掌心。
生死的搏杀刚刚落幕,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气和金属碰撞的火药味。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粒子,扑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清醒。
秦莞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燕迟掌心的温度,那层薄茧的粗粝感,还有他手指微微收拢时传递过来的力量。
那股力量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余悸,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温度烫到,一股陌生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蔓延,瞬间冲淡了肩头被毒钉擦过的火辣刺痛和后怕的寒意。
她抬起眼。
燕迟也正低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不再是战场上那种淬火的锐利,而是沉淀了下来,如同深潭,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有未散的惊怒,有确认她无恙后的松懈,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东西。
他按在木匣上的手没有移开,反而微微收紧了些,仿佛要确认她真实地站在这里,毫发无伤。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昏黄的灯光在秦莞沉静的眼底跳跃,映出燕迟紧绷的侧脸轮廓。
雪粒子落在他浓黑的眉睫上,又迅速消融,留下一丝微凉的水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周围羽林卫押解凶徒的呵斥声、醉仙居内隐约的骚动声、寒风卷过巷道的呜咽声……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
狭窄的后巷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手掌下那冰冷的木匣,和彼此眼中映出的、清晰的身影。
“匣子…”秦莞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打破了这短暂的静默。
她率先移开了目光,落回到那被黑布包裹的罪证上。
燕迟仿佛被惊醒,喉结滚动了一下,按在木匣上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那温热的触感骤然离去,掌心残留的空荡感让他微微一怔。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要务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冷,却似乎比平时低哑了几分:“打开。”
秦莞点点头,素白的手套小心地解开黑布包裹的绳结。
厚实的黑布滑落,露出了里面一个暗红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硬木长匣。
匣盖紧闭,上面挂着一把精巧的黄铜小锁。
一名羽林卫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工具轻易撬开了铜锁。
匣盖掀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并非预想中的考卷。
而是一摞摞散发着墨香、装订精美、纸张雪白的……空白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