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刑部大牢,深秋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残留的寒意。
皇城的飞檐在阳光下闪烁着琉璃的光泽,车马粼粼,人声熙攘,一派繁华景象,仿佛那枯井下的森森白骨、净心禅院里的冲天邪火,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噩梦。
“北疆军粮案,陛下震怒。”燕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彻查的旨意已经下了,牵连甚广。兵部、户部、工部……怕是又要人头滚滚。”他顿了顿,侧目看向身边沉默的女子,“你…接下来如何?”
秦莞微微仰头,眯着眼看了看高远的天空,几缕流云正缓缓飘过。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城南义庄,”她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平静,“前日送来一具无名溺尸,死因蹊跷,说是失足落水,脖颈却有利器划痕。”她转头,看向燕迟,那双经历过枯井地狱、妖僧邪火依旧清澈沉静的眼眸里,映着天光,“燕将军若有暇,可愿一同去看看?或许…又是个‘有趣’的案子。”
燕迟微微一怔。看着眼前女子平静无波的脸庞,看着她眼底那抹永不熄灭的、对真相近乎执拗的探求光芒,再想到诏狱深处那堆正在缓慢腐烂的“佛爷”,心头那点因朝堂倾轧和血腥阴谋带来的沉重阴霾,竟奇异地被风吹散了些许。
他冷硬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好。”一个字,落地有声。
阳光正好,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很长。脚下的青石板路向前延伸,通往皇城深处,也通往那些阳光照不到、却依旧需要有人去点一盏灯、照一照路的角落。
皇城根下,枯井已填,邪寺已封。但人心底的魑魅魍魉,何曾真正断绝?
城南义庄,本就荒僻。
深秋的夜雨缠绵不去,将本就低矮破败的土墙浸得颜色深重,泥泞的小路在昏暗中蜿蜒,一直延伸到那几间孤零零、散发着陈腐木头和劣质香烛气息的瓦房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名状、仿佛渗入砖缝的淡淡死味。
秦莞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浓重的夜色,照亮脚下滑腻的泥泞。
素白的裙裾下摆,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深褐色的泥点。她步履沉稳,仿佛这通往死亡驿站的路,与寻常街巷并无不同。
燕迟落后她半步,高大的身影在雨夜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他未着甲胄,只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深灰的避雨斗篷,雨水顺着斗篷的帽檐滴落,在肩头洇开深色的水痕。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锐利地扫过义庄低矮的围墙、紧闭的大门,以及门楣上那块被雨水冲刷得字迹模糊的木牌。
他的右手,习惯性地虚按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之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刀镡,那是多年戎马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戒备。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