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袈裟。”燕迟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他接过油纸片,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几根细丝,“金明寺,‘百衲伏魔袈裟’,主持明悟和尚的护身法衣!据说是用百种珍贵褐麻混合金线织就,水火不侵,刀剑难伤!”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侯府东南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一片高耸的、被夜色笼罩的飞檐轮廓,正是香火鼎盛的金明寺。
金明寺,明悟和尚。
这个在京城权贵中享有盛誉、连皇帝都时常召见的得道高僧?
“袈裟丝…出现在一个被撕掉头颅的新娘指甲缝里?”秦莞站起身,声音里淬着冰,“这位高僧,看来也未必能‘伏魔’。”她甩掉手套上的污物,目光转向被羽林卫严密看守的厢房方向,“世子那边,该‘醒’了。”
厢房内,烛火跳动。
长宁侯世子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太师椅里,华丽的喜服早已揉皱不堪,沾着血污和尘土。
他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口中依旧含混不清地喃喃着“娘子…我的娘子…”。
燕迟如同一尊煞神,大步踏入,沉重的甲叶撞击声让整个房间都震了一震。
他没有废话,直接走到世子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
“世子,”燕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锤砸在人心上,“枯井里的二十二颗头颅,本将已尽数起出。”
世子毫无反应,依旧喃喃自语。
燕迟猛地俯身,冰冷的铁手套一把捏住世子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节的轻响。
世子涣散的目光被迫对上燕迟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雷霆的眸子。
“其中一颗,”燕迟盯着他,一字一顿,如同宣判,“指甲缝里,有金明寺明悟和尚‘百衲伏魔袈裟’的丝线!”
“金明寺”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世子混沌的神经上!
他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层疯癫的伪装如同被利刃劈开,瞬间褪去,露出底下深藏的、极致的恐惧。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仿佛被戳穿了最深的秘密。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袈裟…”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燕迟的声音更冷,捏着他下巴的手纹丝不动,“那本将再提醒你一句!喜堂上,你抱着的那颗头,你‘娘子’的指甲缝里,有军粮封仓专用的赤金粉!这东西,只有户部签押的粮仓才有!”
“赤金粉”三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世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恐惧彻底击溃了他。
他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挣脱了燕迟铁钳般的手,整个人从太师椅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像只受惊的蛆虫,缩到墙角,抱着头疯狂地嘶喊。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佛!是佛爷!是佛爷要的!他要新娘!要心头血!要供奉!不给他…不给他就…就…”他似乎想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浑身筛糠般抖得更厉害,声音嘶哑破裂,“…就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像…像她们一样!头…头没了!啊啊啊——!”
“佛爷?供奉?心头血?”秦莞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缓步走进来,素白的衣衫在昏暗的烛光下仿佛不染尘埃。
她停在燕迟身侧,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世子崩溃的每一丝表情,“哪个佛爷?明悟?”
听到“明悟”的名字,世子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惊恐地看向秦莞,随即又死死低下头,把脸埋进臂弯,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看来是了。”秦莞看向燕迟,眼中寒芒闪烁,“高僧变邪佛,新娘做祭品。
这枯井里的二十二条冤魂,还有那赤金粉…恐怕都是这位‘佛爷’的‘功德’。”
燕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金明寺,明悟和尚。
军粮贪墨,竟与邪僧用人命修炼邪法搅在了一起。
这案子,已不只是血腥凶案,更是在动摇国之根基。
“来人!”燕迟猛地转身,声如雷霆,“即刻点兵!包围金明寺,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本将要亲自‘请’这位明悟大师,到羽林卫大狱里好好谈谈他的‘佛法’!”
“慢!”秦莞突然出声阻止。
燕迟脚步一顿,锐利的目光扫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