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医1

艾玛·伍兹的身影隐没在庄园一角，她指尖缓缓抚过刚抽出新芽的蔷薇枝条，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晨光里，露珠沾湿了她的帆布手套，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一样闪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不紧不慢，她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艾米丽——那脚步轻得就像羽毛扫过草地，只有艾米丽才会这样走路。

“又在摆弄这些花了？”艾米丽的声音带着消毒水的清冽味儿，但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医药箱，蹲下时白大褂的下摆擦过沾泥的草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艾玛抬起头，草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艾米丽，你看，它们活过来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她说的是上周那场暴雨后差点死去的蔷薇们，当时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还好艾米丽跑来帮忙，一起用塑料布搭了个简陋的棚子挡雨。

艾米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嫩绿的新芽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你对这些花可真是用心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取出药膏，握住艾玛手腕的动作轻得像捧着瓷器。艾玛的手腕纤瘦，骨节分明，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早年第一次拿园艺剪时不慎划伤留下的痕迹。艾米丽手指微凉，涂抹药膏的动作细致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药香混着阳光晒暖的皂角味扑面而来，让艾玛恍惚间想起了孤儿院修女递来的温热牛奶。

她们的关系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亲近。刚来庄园时，艾玛总是躲着人，尤其是穿着白大褂的艾米丽，像个受惊的小兽。直到有一天，她在修理旧栅栏时被钉子划破了手，鲜血直流，是艾米丽追出来按住了她的伤口，用随身带的绷带给她包扎。

“只是个小伤，别慌。”艾米丽当时的语气听着有点冷硬，可手中的动作却稳得让人安心。艾玛盯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双手既能拿手术刀，也能温柔地抚平别人的痛楚。

从那之后，艾玛便总能找到理由接近艾米丽。今天说自己被虫咬了，明天又说手指被草叶割到了，每次艾米丽都会皱眉抱怨一句“真麻烦”，但还是会放下手里的事，认真地帮她处理伤口。有一次，艾玛故意弄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看到艾米丽紧张地加快动作，耳尖泛起红晕时，心里竟然涌上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好了。”艾米丽收回手，把用过的棉签丢进药箱，“下次注意点，别再受伤了。”她指尖不经意划过艾玛掌心，那瞬间像是有电流窜过，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艾玛低下头假装整理手套，耳朵却烫得厉害。她突然想起昨天在艾米丽诊室里偷偷瞥见的一小包花种——正是前几天她随口提到的那种稀有的蓝色矢车菊。

“艾米丽，”她鼓足勇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等这些蔷薇开花了，我给你编个花环好不好？”

艾米丽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她低头的眼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艾玛隐约看见她的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弧度，像是雨后的晴空。

远处传来游戏开始的钟声，艾玛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泥土。艾米丽也跟着站起来，白大褂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走吧。”她轻声说道。

“嗯！”艾玛连忙跟上她的脚步，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着彩色糖纸的糖果塞进艾米丽手里，“这个给你，草莓味的，不苦。”

艾米丽握着那颗还带着体温的糖果，看着艾玛跑向集合点的背影，草帽上还粘着一片小小的蔷薇叶子。她低头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慢慢化开，比任何药剂都要治愈人心。

庄园的蔷薇还在无声地生长，就像藏在心底的某种情感，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