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煜用冷水拍了把脸,镜中少年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那是前些天被鬼缠身留下的痕迹。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慌忙抹了把脸,转身就见迟父扛着锄头进门,迟母拎着菜篮子跟在后头,看到顾时夜和上官千雪时,两人脚步都顿了顿,随即露出几分熟稔又带着敬重的笑意。
“小顾,小雪,还没走啊?”迟父把锄头靠在墙根,黝黑的脸上带着疲惫,却还是热络地招呼,“快进屋坐,让你婶子烧点水。”
迟母往灶房走时,目光在迟煜身上多停了片刻。她忘不了半个月前,儿子被那脏东西缠上,脸色青黑、胡言乱语,村里的土法子试遍了都没用,是顾时夜和上官千雪找上门,三两下就镇住了邪祟。自那以后,他们就知道这俩孩子手里有真本事,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救命之恩,只是想到他们要做的事总带着几分凶险,难免多些牵挂。
“不了叔,我们明早要去G市,过来跟迟煜说一声。”顾时夜站起身,语气平和。
迟煜攥着毛巾的手突然收紧,喉结动了动,抢在父母开口前说:“爸,妈,我想跟他们一起去。”
灶房里的铁锅“当”地撞在灶台上,迟母端着水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里带着急意:“煜儿,你忘了前阵子那事?他们要做的事……总带着些风险啊。”
“妈,我没忘。”迟煜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却很坚定,“正因为知道,我才想去。顾时夜说带我去看看,能学些本事最好,就算学不会,挣口饭吃也比在家啃老强。总不能一直让你们操心。”
迟父蹲在门槛上,摸出旱烟袋敲了敲:“小顾,这孩子……”
“叔放心,我会照看好他。”顾时夜接过话,目光落在迟煜身上,“他性子实,出去历练历练,总比困在这儿强。”
迟母没再阻拦,夜里翻出个蓝布包,把一卷零钱裹了又裹塞进迟煜手里:“这一千块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你拿着。在外头听小顾和小雪的话,真要是遇上啥难处,让他们多帮衬着点——你前阵子那事,多亏了他们。”迟煜捏着那包钱,指腹被硬币硌得发疼,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迟煜背着帆布包站在院门口时,顾时夜和上官千雪已经等在那儿了。“跟叔婶说好了?”顾时夜问。迟煜点点头,手还在摸着后脑勺:“嗯,我妈让我多听你们的。”
“住宿的事我搞定了。”上官千雪晃了晃手机,突然想起什么,朝迟煜递过自己的手机,“对了迟煜,拿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迟煜的脸唰地红了,手往口袋里缩了缩:“我……我没有手机。”
上官千雪愣了愣,顾时夜看出他的窘态,开口道:“没事,到G市给他买一个。他年纪还小,没这些也正常。”
七点整,1063次列车缓缓驶离站台。迟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熟悉的村庄渐渐缩成黑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上官千雪从背包里掏出袋瓜子,嗑得咔嚓响:“迟煜,你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嗯。”迟煜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声音轻轻的,“家里穷,以前最多去过镇上赶集。”
上官千雪突然眼睛一亮,凑过来问:“哎,那你上次给我的那种水果糖,还有没?挺好吃的。”
迟煜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的,他摇摇头:“没了,上次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就那几颗。”
“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顾时夜皱眉斥了句,随即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一颗扔给上官千雪,一颗抛给迟煜,“拿着吧,路上解闷。”
上官千雪接住糖,冲顾时夜做了个鬼脸,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她含混不清地问:“顾时夜,咱们这次在G市要待多久?一个月?一年?”
“说不准。”顾时夜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窗外,“看事情进展吧。”他顿了顿,看向迟煜,“现在你也算跟我们一起了,有啥难处就说,能帮的我们尽量帮。”
迟煜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掌心被攥出褶皱,他小声说了句“谢谢”。顾时夜刚想再问点什么,却见少年已经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帆布包被他抱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
“让他睡会儿吧,估计昨晚没睡好。”上官千雪放低了声音,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搭在迟煜身上。
几个小时过去,车厢里响起广播声:“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J市,请下车的旅客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顾时夜轻轻拍了拍迟煜的肩膀:“醒醒,到J市了。”迟煜猛地惊醒,揉着眼睛坐直,看到身上的外套,慌忙叠好递回去:“谢谢小雪姐。”
刚出站台,上官千雪就朝不远处挥起手:“小彤!”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快步跑过来,笑着拍了拍上官千雪的胳膊:“可算到了。”她目光快速扫过顾时夜和迟煜,简单打了个招呼,“我把四合院钥匙给你们,地址发你手机上了。我还得回公司上班,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谢啦小彤。”上官千雪接过钥匙揣进兜里。
“那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吴桐摆了摆手,转身汇入人群。
顾时夜拎起行李:“走吧,去四合院。”
迟煜跟在两人身后,看着J市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手心微微出汗。顾时夜察觉到他的局促,放慢脚步:“这院子平时没人住,清静,先落脚再说。”
迟煜抬头看了看两旁高耸的楼房,又低头攥紧了口袋里的糖,轻轻“嗯”了一声。陌生的风卷着城市的气息吹过,他突然觉得,这趟远门或许真的是个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