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等风来”客栈天字甲号房内却弥漫着无形的低气压。
幻化成古板老者的灵族长老——苍术，垂手立于房间中央，额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汗。他刚刚详细汇报了今日集市上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灵主为救那个人类女子于登登而展露的恐怖威压，以及事后对那几个闹事者“滚”字的处理方式。
“……主人神威，宵小震慑。只是，”苍术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抬起眼皮，观察着端坐于灯下、面具覆面的萧烬，“那人族女子于登登…似乎颇受主人另眼相看？今日之举，虽震慑了宵小，维护了寻炎镇片刻安宁，但…是否过于引人注目？恐招致不必要的猜疑，甚至暴露主人身份。且我灵族大业，与人族终究殊途…”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昭然若揭——灵主不该为了一个人族女子轻易出手，更不该对其表现出特别关注。
房间内烛火跳跃，将萧烬面具上的银蓝灵纹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诡秘的压迫感。
阿昌侍立阴影中，屏住了呼吸。苍术长老的话，触碰到了他一直以来的担忧。
萧烬缓缓抬起头。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苍术的脸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审视灵魂的冰冷穿透力。
“你在质疑本座的决定？”低沉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却让房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苍术身体一僵，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更低：“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只是忧心主人安危与灵族大计，唯恐节外生枝…”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本座行事，自有分寸。”萧烬的声音依旧冰冷，“于登登，身怀圣息，关乎灵族本源。其安危，即是圣息安危，不容有失。此其一。”
他站起身，玄色锦袍如水般垂落，踱步至窗前，背对着苍术和阿昌，望向窗外沉寂的寻炎镇。
“其二，”他继续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寻炎镇，人灵混居，秩序初定。今日之事，非止于一人。若放任此等恃强凌弱、破坏秩序之举蔓延，人灵猜忌加深，冲突加剧，此地必成祸乱之源。届时，叛逆混迹其中，浑水摸鱼，更难寻踪。本座出手，非为一人，而为肃清此地，稳固后方，便于追查叛逆。此乃大局。”
他的分析冷静、理智，完全立足于灵族利益和追查叛逆的使命，将个人因素剥离得干干净净。保护于登登，是因为她身怀圣息；出手干预，是为了维护寻炎镇秩序，便于追查夜枭卫。
苍术被这番滴水不漏、格局宏大的解释噎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连忙躬身道：“主人深谋远虑！是属下愚钝，目光短浅！请主人恕罪！”
萧烬并未回头，只淡漠地摆了摆手：“退下。做好你分内之事，监视叛逆动向，不得再有疏漏。其余，无需多言。”
“是！属下告退！”苍术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房间，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房门合拢。室内只剩下萧烬和阿昌。
阿昌看着主人挺拔而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主人的解释天衣无缝，完美地堵住了长老的嘴。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仅仅因为圣息和大局？那日在集市，他分明看到主人目光在于登登身上停留了许久…还有主人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比平日更加冰冷的气息，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阿昌。”
“属下在。”
“今日那几人，查清底细。”萧烬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若与叛逆有关，杀。无关，驱逐出镇，永不许踏入。”
“是！”阿昌领命，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主人…于掌柜她…似乎对您的力量有特别的感应？今日她…”
“出去。”萧烬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
阿昌心头一凛，不敢再言，躬身退出了房间。
萧烬独自立于窗前。面具后的眼眸，映着窗外稀疏的灯火。苍术的试探，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壁垒。
大局…圣息…
他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这个理由。但集市上，看到那拳头砸向她时的瞬间心悸，看到她体内元丹因自己力量而发出的舒适共鸣…这些无法用“大局”解释的细微感受，如同幽灵，在他空茫的心底徘徊不去。
保护她，真的…只是为了圣息吗？
他抬手，抚上冰冷的银蓝面具，指尖触碰到那坚硬的金属，试图压下心底那丝不该有的、名为“困惑”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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