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铁锈和灰尘的气息，猛地灌入肺腑。林默将许乐推进狭窄的通风管道口，自己紧随其后，反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沉重的金属格栅猛地拉回原位！
“砰！砰！砰！”几乎是同一瞬间，观察室厚重的金属门被狂暴的力量猛烈撞击，伴随着“医生”那冰冷到极致的咆哮，即便透过变声器，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愤怒。金属格栅在撞击声中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被撞碎。
林默顾不上喘息，拉着惊恐万状的许乐，手脚并用地在仅容一人勉强爬行的黑暗管道中向前挪动。身后，撞击声和电子门锁被暴力破坏的刺耳噪音如同死神的脚步，紧追不舍。
管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后格栅缝隙透入的、越来越弱的灯光，勾勒出扭曲的金属轮廓。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机油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脚下和四周是冰冷的金属管壁，布满了凸起的铆钉和锋利的边缘。
“默……默哥……”许乐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身体因为恐惧和狭窄空间的压迫而瑟瑟发抖，“我……我害怕……好黑……”
“别怕！跟着我！往前爬！别回头！”林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他紧紧抓着许乐冰冷颤抖的手腕，摸索着向前。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凭借着对空间和方向的模糊记忆，以及管道内微弱的气流方向，判断着行进路线。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管壁上摩擦，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
身后，格栅被彻底破坏的巨响传来！刺眼的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射入管道，扫过他们刚刚爬过的地方。
“他们进去了！A3通风主管道！分头追！启动内部扫描！”“医生”冰冷的声音在管道口响起，带着一丝被戏耍的暴怒。
紧接着，管道深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显然，有守卫从其他入口进入了通风系统，追捕从后方和前方同时压来。管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金属坟墓，将他们死死困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两人。
就在这时，被林默紧紧抓住手腕的许乐，身体猛地一僵，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小动物般的呜咽。
“怎么了？”林默立刻警觉。
“冷……好冷……”许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还有……声音……好多声音……碎片……痛苦的……愤怒的……像……像针在扎我的头……”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是神经毒素的后遗症？还是“医生”启动了某种意识干扰？
“坚持住！乐乐！屏蔽它！想着我！想着我们要出去！”林默用力握紧她的手，试图传递力量。
“不……不是干扰……”许乐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知，她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颤抖起来，“是……是他……‘影子’……谢宇！他……他就在附近！很近！他的……他的痛苦……他的愤怒……还有……还有……‘灯塔’熄灭的冰冷……像冰水……灌进来……”
谢宇？！冷冻舱就在附近？！
林默心中一惊。许乐感知到了谢宇残留的脑波？！这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
但林默立刻想到许乐那超越常人的、对情绪和抽象事物的感知力（她能感知油画中隐藏的痛苦和SOS）。在经历了“灯塔”油画、冷冻舱、以及刚才“医生”的逼迫后，她的精神可能处于一种极度敏感和脆弱的状态，如同一个接收器，无意中捕捉到了谢宇死亡后弥散在基地中的、极其微弱的意识残留碎片？！
“他在……在……下面……更深的地方……”许乐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梦呓般的痛苦，“好多人……和他一样……被困住……被切割……像……标本……‘蜂鸟’……在脑子里……嗡嗡叫……好痛……”
“蜂鸟”！谢宇脑中“创世纪”的芯片代号！许乐感知到的，是那些被“创世纪”芯片控制或实验的受害者残留的痛苦意识场？！
这个念头让林默不寒而栗。这个基地，不仅是一个物理的牢笼，更是一个精神的坟场！
“乐乐！听我说！”林默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能感觉到‘蜂鸟’……那些芯片的源头吗？它们像蜂群，总有一个蜂巢！那个最吵、最冰冷的地方在哪？！”
许乐痛苦地喘息着，似乎在努力分辨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嗡嗡……最吵……最冷……在……在下面……像……像巨大的冰块……在……在发光……好多线……连到……所有人……”
巨大的冰块？发光？连接所有人的线？！
林默瞬间明白了！那是基地的核心数据处理中心！所有“蜂鸟”芯片的控制信号源！也是整个基地的大脑！
“就是那里！乐乐！带我去那里！”林默的声音带着绝境中的兴奋。摧毁那里，或许就能瘫痪“创世纪”的控制！这是唯一的生机！
在许乐那如同直觉雷达般的、断断续续的痛苦指引下，林默放弃了原本模糊的方向，拉着她在迷宫般的通风管道中转向更深、更寒冷的下层。管道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分支众多，如同巨兽的血管。空气中那股烧焦电路板的气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强劲的冷气机送出的、刺骨的寒意。
身后追捕的声音似乎被复杂的管道系统暂时甩开，但林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每一次爬过通风口格栅，他都能瞥见下方走廊里快速跑过的守卫身影，警报灯的红光在管壁上映出诡异的斑驳。
终于，在爬过一个近乎垂直向下的狭窄竖井后（林默用撕下的布条将许乐和自己绑在一起，艰难地滑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充满轰鸣声的空间上方！
透过脚下的金属格栅缝隙，林默看到了震撼的景象！
下方是一个足以容纳数个篮球场的巨大空间，穹顶高耸，光线是冰冷的幽蓝色。空间的核心，矗立着数十个高达数米的、圆柱形的银灰色金属柜体。这些柜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散热鳍片和闪烁着密集指示灯的接口面板，粗大的线缆如同巨蟒般在地面沟槽中汇聚，连接到中央一个更加庞大、如同祭坛般的黑色立方体主机上！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服务器风扇轰鸣声和强劲的制冷设备运转声！
这里就是基地的“大脑”——核心数据中心！许乐感知到的“巨大冰块”和“蜂巢”！
更让林默瞳孔收缩的是，在这些服务器阵列的间隙和周围的环形走廊上，矗立着一个个透明的、一人多高的圆柱形维生舱。舱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浸泡着一个个赤身裸体、如同沉睡般的人体。他们的头上连接着复杂的电极和数据线，身体上布满了贴片。这些人有男有女，年龄不一，但都双目紧闭，表情或麻木或残留着一丝痛苦。他们的太阳穴位置，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微小的、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疤痕——那是“蜂鸟”芯片的植入点！
这些就是“创世纪”的实验体！被芯片控制的“活体服务器”或者意识实验的牺牲品！谢宇只是其中之一！许乐感知到的痛苦意识场，就来源于此！
林默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愤怒。这哪里是科研基地，分明是人间地狱！
“就……就是这里……”许乐蜷缩在格栅旁，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好……好吵……好冷……好多……痛苦……”
林默强迫自己冷静。目标就在脚下。如何下去？如何摧毁？
他仔细观察下方。守卫巡逻路线严密，主要集中在入口和主机附近。维生舱区域相对稀疏。巨大的噪音是掩护，但如何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
他的目光落在脚下锈迹斑斑的通风格栅上。格栅由四颗大号内六角螺栓固定。他摸向口袋——只有那支扭曲的空注射器针管。
就在他思索如何撬开格栅时，许乐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手指冰凉，眼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看向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线……那根金色的线……”许乐的声音很轻，带着梦呓般的指引，“……连到……那个最大的黑盒子（中央主机）……它……在‘哭’……比所有人都痛苦……‘蜂鸟’……都是从那里……飞出去的……”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中央黑色主机背面，无数粗大的线缆中，确实有一根手臂粗细、包裹着金色屏蔽层的特殊线缆格外醒目。它连接在主机的核心接口上！
那就是主控线缆！所有“蜂鸟”芯片指令的源头？！
如果能破坏它……
但如何下去？如何接近？
林默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维生舱。其中一个维生舱的位置，正好在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柜体阴影下，距离他们所在的通风口下方不远，而且巡逻守卫的视线被柜体阻挡！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乐乐，听我说。”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下去，破坏那根线。你待在这里，无论如何不要动，不要出声！如果我……回不来，或者被抓，你找机会，自己爬回去！顺着冷风来的方向！记住冷风来的方向！”
“不！默哥！不要！”许乐惊恐地抓住他，眼泪涌出，“太危险了！你会死的！”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林默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的‘眼睛’比任何武器都有用！”他用力握了握许乐的手，然后开始用那支扭曲的金属针管，艰难地撬动通风格栅的螺栓。
金属与金属的刮擦声在巨大的服务器轰鸣中微不可闻。汗水混合着锈屑从林默额头滑落。终于，“咔哒”一声轻响，一颗螺栓松动了！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被发现的巨大风险。许乐蜷缩在一旁，死死捂住嘴，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巡逻守卫的动向，如同林默黑暗中最后的眼睛。
“守卫……往左走了……现在！”许乐用气声急促提醒。
就是现在！
林默猛地掀开松动的格栅！冰冷的、带着强劲气流的空气瞬间涌入！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下落的高度不高，他屈膝落地，顺势翻滚，卸去力道，精准地躲进了那个巨大服务器柜体投下的阴影中。心脏狂跳如擂鼓！
目标就在前方不到二十米！那根金色的主控线缆，在幽蓝的灯光下如同一条沉睡的黄金蟒！
但中间隔着两个维生舱和一小片开阔地！巡逻守卫就在十几米外的主机另一侧！
林默屏住呼吸，如同雕塑般紧贴着冰冷的服务器柜体。他等待着守卫巡逻路线的间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守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远离……又响起、靠近……循环往复。
就在守卫又一次走到主机远端，脚步声被巨大噪音掩盖的瞬间！
林默动了！他如同离弦之箭，压低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最轻盈的步伐，冲向目标！他的身影在幽蓝的光线下如同鬼魅，瞬间掠过两个沉睡在维生舱中的实验体！
五米……三米……一米！
他的手已经伸出，抓向那根金色的线缆！
“滴——！滴——！滴——！”
刺耳至极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数据中心！红色的警灯疯狂旋转闪烁！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林默明明避开了所有监控角度！
他猛地抬头！只见他头顶斜上方的通风管道口处，一个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半球体正闪烁着红光——微型运动传感器！“医生”在管道里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主机区！抓住他！”守卫的怒吼和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完了！功亏一篑！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他没有放弃！就算死，也要毁掉这根线！
他的手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那根冰凉的金色线缆！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线缆纹丝不动！连接处异常坚固！
守卫已经出现在视野中！枪口抬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数据中心所有的服务器风扇轰鸣声，猛地拔高了一个恐怖量级！变成了如同喷气引擎般的尖啸！所有的指示灯疯狂乱闪！幽蓝的灯光剧烈明灭！
更诡异的是，那些矗立在周围的维生舱内，原本平静的淡绿色营养液突然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如同被烧开的滚水！舱内的实验体身体疯狂地抽搐、扭曲！他们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扩散，没有焦距，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狂暴的、非人的力量！
“啊——！！！”
“呃啊——！！！”
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从维生舱内爆发出来！盖过了服务器的尖啸！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声浪！
冲向林默的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林默也震惊地看着这如同地狱降临的景象！发生了什么？！
“灵蝶……是‘灵蝶’……”许乐颤抖的声音如同幽灵般从通风口飘下，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一丝奇异的明悟，“……刚才……刚才那个守卫……他身体里的‘蜂鸟’……死了……‘灵蝶’……杀了‘蜂鸟’……然后……然后所有‘蜂鸟’……都……都疯了！”
林默瞬间如遭雷击！他想起了那支淡紫色的“灵蝶”注射剂！他把它注射进了守卫的脖子！那不是稳定剂！那是……针对“蜂鸟”芯片的神经病毒？！它杀死了一个芯片，然后如同瘟疫般，通过基地内部的神经链接网络，感染了所有连接的“蜂鸟”芯片？！
“灵蝶”杀死了“蜂鸟”！
“医生”用来控制人的工具，变成了毁灭他自己的病毒！
“不——！！！”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从数据中心入口传来！“医生”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英俊的脸此刻扭曲狰狞，幽蓝的镜片也挡不住那喷薄欲出的狂怒！“切断所有神经链接！物理隔离！快！”
但已经太迟了！
“哐当！哗啦——！”
离林默最近的一个维生舱的强化玻璃罩，被里面那个狂暴抽搐的实验体，用血肉模糊的头颅和肩膀，硬生生撞碎了！淡绿色的营养液混合着鲜血喷涌而出！那个双眼赤红、如同野兽般的实验体咆哮着爬了出来！他的目标不是林默，而是离他最近的那个守卫！
“砰！砰！”守卫惊恐地开枪！子弹打在实验体身上，却只是让他身体晃了晃！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嘶吼着扑倒了守卫，用牙齿和手指疯狂撕扯！
连锁反应开始了！更多的维生舱玻璃被撞碎！更多的“蜂鸟”感染者如同出笼的丧尸，带着对植入者（守卫、研究人员）刻骨的仇恨和狂暴，扑向所有活着的、未被感染的目标！数据中心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警报声、枪声、服务器的尖啸、感染者的嘶吼、受害者的惨叫……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
混乱！极致的混乱！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惊呆了！但他瞬间意识到——这是机会！唯一的机会！
趁着“医生”被几个狂暴感染者缠住，趁着守卫自顾不暇，林默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再试图扯断线缆，而是用尽全力，将手中那支扭曲的、还残留着“灵蝶”病毒痕迹的金属针管，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金色主控线缆连接主机核心接口的脆弱橡胶密封圈！
“噗嗤！”
针管深深扎入！残留的、带着神经毒性的紫色液体瞬间渗入了线缆内部！
“滋啦——！！！”
一股耀眼的蓝色电弧猛地从接口处爆出！如同一条狂暴的电蛇！顺着金色线缆瞬间蔓延！所过之处，连接在维生舱和服务器上的数据线接口纷纷爆出火花！那些狂暴的感染者身体猛地一僵，抽搐着倒下！而中央那巨大的黑色主机，发出一声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哀鸣，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熄灭！整个数据中心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剩下应急红灯微弱的光芒，如同地狱的血眼，映照着这人间炼狱！
蜂巢，被“灵蝶”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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