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铁皮屋檐上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我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手腕内侧的图腾又开始抽痛。这破旧的张家老宅里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张起灵坐在床边矮凳上，手始终按在断刀柄上。他锁骨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我盯着那片血渍看了很久，直到喉咙泛起虎骨汤的苦涩。
"你的血...还在流。"
我伸手想去碰他的衣领，却被他侧身避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影单薄得像是随时会散开。
谢雨辰从墙角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捏着几张泛黄的符纸。他今晚一直这样安静地观察我们，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别碰他。"
张起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没有回头，但握刀的手指绷得更紧了。
我翻了个身，后背贴着冰冷的木板。天花板的裂缝里漏进几滴雨水，啪嗒一声落在耳边。我想起刚才在古楼看到的画面——穿素色旗袍的女人跪在地上捡碎片，手腕汩汩流着血。她抬起头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母亲重叠又分离。
深夜时分，我被一阵刺骨的疼痛惊醒。手腕像是要炸开似的，图腾的纹路顺着血管往骨头缝里钻。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冷汗已经把衣服浸透。
谢雨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边。他手里举着一张符纸，幽蓝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他轻声说，"让我试试完成封印仪式。"
"别动。"
张起灵的刀锋已经架在谢雨辰脖子上。他动作太快，带起的风掀开了窗帘，暴雨倾泻而入。
我看到谢雨辰的袖口闪过一道银光，和我的金镯碎片一模一样。
"你母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谢雨辰没有躲闪，"她说只有张家的血脉才能完成真正的封印。"
我猛地坐起来，手腕的红光映亮整间屋子。墙上刻满的符文开始发光，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嘶吼着抓住谢雨辰的手腕，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寒意直窜心口。
张起灵立即把我拽到身后。他的手冰凉，却稳如磐石。
"滚出去。"
他对谢雨辰说，语气里带着我从没听过的狠厉。
"你以为我在害他？"
谢雨辰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三百年前的血契正在吞噬他的身体！你们在古楼看到的只是开始！"
我踉跄着站起来，图腾的疼痛让视线发黑。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昏暗的石室，青铜祭坛上摆着青瓷碗，女人将手腕割破，血珠滴入碗中。她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啼哭混着铜铃声响彻整个密室。
"喝完这碗汤..."
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能永远陪着妈妈了..."
"闭嘴！"
我捂住耳朵，额头撞上墙壁。温热的血滑过眉骨，滴在谢雨辰的符纸上。
"你母亲是为了救你才..."
谢雨辰伸手想扶我，却被张起灵一把推开。他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说过别碰他。"
张起灵喘着粗气，断刀的金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这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按着腹部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金色血液。
我抓住张起灵的手腕，图腾的红光与他伤口的金光纠缠在一起。
"够了！"
我喊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我不是任何人的提线木偶。"
谢雨辰靠在墙边，嘴角挂着血迹。他的目光扫过我和张起灵交握的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等邪君找上门来，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话音未落，墙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我的图腾疼得像是要脱离皮肤，整个人跪倒在地。
张起灵立即蹲下来扶住我，他的体温比之前更低了。
"撑住。"
他贴着我耳边说，"我是你的守护者。"
这三个字让我想起很多事。第一次进七星鲁王宫时，他在棺材里睁开眼；长白山雪崩那夜，他把我塞进密室独自面对铁尸；霍道夫递来虎骨汤那天，他说"我尝过了"。
图腾的光芒越来越盛，照得整个房间通红。我听见谢雨辰倒吸一口冷气："封印要松了..."
"闭嘴！"
张起灵突然暴起，断刀横在谢雨辰面前。他的动作太快，带起的风掀翻了桌上的油灯。
火苗窜上窗帘的瞬间，我看见谢雨辰袖口的银光闪过，那分明是半截金镯的碎片。
"你也..."
我喘着气说，"你也戴着？"
谢雨辰没有否认。他抬手露出手腕，那道疤痕和我的图腾形状惊人相似。
"张家的血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继承。"他说，"但我选择服从命运。"
"去他妈的命运！"
我抓起地上燃烧的木棍砸向他。火焰舔舐着空气，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古老的字符开始移动重组，速度越来越快。
张起灵突然把我搂进怀里，他的后背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一缕黑影擦着我们的耳边掠过，在地上烧出焦痕。
更多黑影从墙缝里渗出来，发出尖细的笑声。
"钥匙已现..."
它们嘶嘶地说，"古楼将醒..."
"别碰那些黑影！"
张起灵的警告声中带着虚弱。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金色血液顺着我的手臂滴在地上。那些血珠突然开始发光，画出行星轨迹。
谢雨辰靠在墙边，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动作。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既担心又期待。
"终于开始了。"
他喃喃自语。
我攥紧发烫的手腕，看着黑影越来越多。它们缠绕在图腾周围，像是要把它扯出来。剧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恍惚间听见母亲的声音："回来吧，妈妈在这儿。"
"别信。"
张起灵的手指深深扣进我的后颈，"那是幻觉。"
黑影突然暴涨，整个房间陷入黑暗。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我看见谢雨辰举起手中的符纸，上面浮现的字样和我在古楼看到的一模一样。
"小心！"
张起灵把我扑倒，一柄由黑影凝聚的利刃擦着我们的头顶劈下。木梁断裂的轰响中，我听见谢雨辰念出古老的咒语。
墙上的符文突然全部熄灭。死寂降临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地底传来。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哭泣，又像是某个熟悉的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未完待续\]篝火噼啪作响，火星窜起半尺高。我盯着手腕上那团游走的红光，它像条不安分的蜈蚣，在皮肤下扭动着身子。远处古楼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像口倒扣的青铜棺材。
小哥突然睁开眼。他靠在树干上的姿势没变，可握刀的手指已经绷直。老黑和谢雨辰的低语声戛然而止，三个人同时望向东南方。
腐烂的树叶味突然浓烈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抬头，一截裹着青苔的绳索已经垂到眼前。那不是绳索——是条通体漆黑的蛇，鳞片在火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它吐着信子掠过我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毛。
"尸蟞群要迁徙了。"
谢雨辰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符纸在他指间转了个圈。那些原本安静的虫鸣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像是有人在刮擦铁皮。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青铜钥匙，却触到个冰凉的东西。那铜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烙得指尖发疼。幻听般的嗡鸣在耳膜里炸开，我看见自己的影子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别看！"
小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冲过来时带翻了水壶，温水溅在我脚踝上，烫得我跳起来。可那温度分明是冷水，错乱的感觉让我一阵眩晕。
谢雨辰已经在地上撒出圈朱砂。蛇群就在我们四周盘旋，却始终不敢靠近那道红线。他的袖口又露出半截金镯，断裂处的锯齿状缺口和我的完美契合。
"你们到底..."我话没说完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喉头涌上来的血腥味里带着铁锈味，吐出来的血珠在火光中竟泛着幽蓝。
老黑一把扶住摇晃的我："小吴你这状态不对劲啊。"他的墨镜反光晃得我眼花，"要不要试试霍道夫留下的..."
"别提那个疯子！"谢雨辰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给的铜片里浸着蛊毒！"
小哥的刀锋已经抵上谢雨辰咽喉。断刀与金镯碎片碰撞出刺目火花，两股光芒在夜色中纠缠撕扯。我感觉手腕快要炸开，图腾纹路顺着血管爬到手肘。
"都住手！"
我的吼声惊飞了林中的夜枭。腐叶堆积的地面突然塌陷，无数指甲划擦骨头的声响从地底传来。那圈朱砂开始渗出黑水，蛇群发出凄厉的嘶鸣。
"血契在吞噬他的神智。"谢雨辰的声音透着焦急，"再不封印就来不及了！"
小哥的刀尖微微下垂，却始终没有收回。他的锁骨伤口又在渗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色。我想起长白山雪崩那天，他也是这样握着刀挡在我面前。
"让开。"
我说这话时，掌心已经按在胸口。那里的肋骨在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腔而出。谢雨辰手中的符纸突然无风自燃，映出他眼角的泪痣。
"你母亲说过..."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闷雷打断。雨点砸在帐篷上像密集的鼓点，可天空明明挂着满月。
小哥终于让开半步。他的手指擦过我手腕时微微颤抖，断刀哐当落地。谢雨辰的符纸化作灰蝶环绕周身，我看见母亲的身影在蝶群中若隐若现。
"喝完这碗汤..."那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就能永远陪着妈妈了..."
"闭嘴！"
我抓起地上的断刀，刀柄传来的灼痛让我清醒。小哥猛地把我拉到身后，他的后背抵着我前胸，体温冷得吓人。
"我是你的守护者。"
他说这话时，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不是雨水，是他的血。那些金色血珠落在地上，竟画出行星轨迹。
东南方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腐叶堆裂开道缝，露出青灰色的石板。蛇群突然调头窜向密林深处，朱砂圈的裂缝越来越大。
"古楼要醒了..."
谢雨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举起铜片想要挡住什么，可那青灰色的光已经漫过朱砂界限。我的图腾突然暴涨，红光映得整片树林如同血染。
小哥转身将我护在怀里时，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不是工具...我是人。"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