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石缝漏进来，照在满地碎石上。我动了动手指，腕子上的烙印泛着幽蓝。张起灵靠在对面石壁，断刀横在膝头，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似的。
黎簇蹲在角落整理装备，动作很轻，生怕惊动守夜的人。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摇摇头。
我想撑起身，手肘碰到青瓷碎片，发出清脆声响。张起灵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感觉怎么样？"他声音沙哑。
"比昨天好。"我盯着他锁骨处的伤口。金色血液还在渗，把衣领都染透了。
他顺手扯了条布巾压住伤口："别管这个。你手腕上的..."
"张家古字。"我翻过手腕，那些符号像活的一样扭动，"黑瞎子说这种文字已经失传三百年了。"
张起灵伸手想碰我的腕子，指尖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他咳了两声，指缝里渗出血丝。
"你怎么..."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昨晚那家伙留下的。"他抹掉嘴角的血，"不碍事。"
"不碍事？"我火气一下子窜上来，"你流了一夜的血！这是人该有的颜色吗？"
黎簇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
"张家的血本就和常人不同。"张起灵别开脸，"再说..."
"再说什么？再说你就会说'这是我的选择'对吧？"我往前挪了半步，后背撞上石壁，图腾跟着抽动，"可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我的心会痛得比被符文灼烧还难受..."
空气突然安静。张起灵瞳孔缩了缩，喉结滚了一下。
"所以..."他慢慢开口，"让我继续做你的守护者。"
我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黎簇站起来要说话，突然愣住了。
地面开始震动，符文残迹泛起微光。我腕子上的烙印烫得要命，眼前闪过幻象——昏暗石室，祭坛上摆着青瓷碗，穿素色旗袍的女人...
"吴邪！"张起灵抓住我肩膀，"别看它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墙角爬出团黑影，长着蜈蚣一样的触须。那东西嘶嘶吐信，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
"钥匙已现..."它发出尖细笑声，"古楼将醒..."
张起灵刀锋横在我面前，刀尖垂落的血珠在地上画出行星轨迹。黑影发出刺耳尖叫，皮肤被金光灼出焦痕。
"吴邪！"黎簇扯住我衣袖，"这东西和刚才那个邪君不一样！"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石壁。图腾开始灼烧皮肤，疼得我几乎站立不稳。张起灵立即横刀挡在我面前，刀尖垂落的血珠在地上画出行星轨迹。
"躲我后面。"他说。
黑影歪着头笑："看看这忠诚的小狗，当年就是它把你从祭坛抱出来的。"它突然暴起，利爪撕开浓雾，"还敢抢我的宿主！"
张起灵旋身格挡，黑金古刀与利爪碰撞迸出火星。金色血液飞溅在石壁上，激活了封印符文。黑影发出刺耳尖叫，皮肤被金光灼出焦痕。
"吴邪！"黎簇突然扯住我衣袖，"它说的祭坛...是不是你总梦见的那个？"
我想摇头，却看见记忆碎片——昏暗的石室中央立着青铜祭坛，上面摆着青瓷碗。穿素色旗袍的女人将手腕割破，血珠滴入碗中。她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啼哭混着铜铃声响彻整个密室。
"喝完这碗汤..."女人轻声说，"就能永远陪着妈妈了..."
我抱着头跪倒在地，太阳穴突突直跳。图腾像要炸开般疼痛，血从鼻子里流出来。张起灵立即蹲下身，掌心贴住我后颈："别看它的眼睛！"
黑影发出得意笑声："瞧瞧，已经开始觉醒了。当年你妈献祭自己换你活命，现在轮到你继承邪君之位了。"
"你撒谎！"我嘶吼着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砸过去，"我妈是病死的！"
碎石穿过黑影身体，却在墙上留下血痕。它咧嘴笑得更欢："病死？那罐虎骨汤里可不止药材。要不要尝尝？和三十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它突然欺身上前，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张起灵刀锋横在我们之间。他另一只手捂着腹部伤口，指缝间不断渗出金色血液："别听它的。"
为什么是你在流血？我看着他锁骨处的旧伤疤正在渗血，新生皮肤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那是三个月前为我挡下毒镖留下的。
"看着我。"他突然转向我，沙哑地说，"记住你现在的感觉。"
什么感觉？我想问，却说不出话。胸口闷得厉害，图腾开始顺着手臂蔓延，像蛛网般覆盖全身。
黑瞎子突然大喊："看石壁！"
我抬头，发现符文正在移动重组。当最后一个字符就位时，整座古楼陷入死寂。黑影停止攻击，露出诡异微笑："终于准备好了。欢迎回家，邪君。"
我感觉胸口一紧，仿佛有只手攥住了心脏。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我看到张起灵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仍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别...相信任何幻觉..."
母亲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是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回家吧，房间都收拾好了。"
喉头涌起血腥味。我咬破舌尖，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张起灵突然伸手抚上我后颈，他掌心的温度比之前更冷了。
"撑住。"他说，"我是你的守护者。"
这句话让我想起很多事。第一次进七星鲁王宫时，他在棺材里睁开眼；长白山雪崩那夜，他把我塞进密室独自面对铁尸；霍道夫递来虎骨汤那天，他说"我尝过了"。
图腾突然剧烈抽动。我看见记忆碎片——昏暗的石室里，年幼的自己躺在棺材中沉睡。张起灵站在床边，手指抚过我的眉眼。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说："邪君无恙。"
画面一闪而过。母亲的身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她伸手想碰我手腕，却被无形力量弹开。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那是她的手指被烫伤的痕迹。
"他是外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该回家的是你。"
更多黑影从棺木里爬出。我抬起手，血色符文在空中浮现。张起灵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肩膀往后退，金色血液从指缝间溢出。那些符文从我体内涌向他伤口，像一群嗜血的蚂蟥。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他咬牙撑住身体。
最后一道黑影消散时，我低头看手腕。图腾旁边浮现出新的文字，像是用针刻在皮肤上。那些字我不认识，但莫名觉得熟悉。
"这是..."黎簇凑近看。
"张家古文字。"张起灵擦掉嘴角的血，"很古老的那种。"
黑瞎子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听着就麻烦。"
我低头看他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擦过他渗血的嘴角。他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眼。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小时候生病发烧，总是你来喂我喝药。"
他呼吸一顿。
"长大后也是。每次我遇到危险，都是你在前面替我挡住。"我抓住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你说你是我的守护者。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的？"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他是张家的邪君！你是外人！"
"我不是。"我说，"我是吴邪。"
"不！你该回家！"
"我已经在家了。"
我低头吻住张起灵微凉的唇。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颤抖起来。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母亲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张起灵的手指深深扣进我后颈，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黑暗中，我听见青铜门后传来怒吼。紧接着，一道冰冷的气息掠过我的后背。
"小心！"黑瞎子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我猛然回头，只见一道漆黑的身影正缓缓从门缝中渗出。它有着人的轮廓，却佝偻着脊背，每一步都像拖着沉重的铁链。母亲的幻象已经消失不见。
"它来了。"张起灵终于睁开眼，瞳孔里映着那道黑影，"真正的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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