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生来就带着原罪,而简隋林的原罪,就是他的存在本身。
简隋林很小的时候,和母亲赵妍住在一间不算豪华但足够舒适的公寓里。
他很少见到父亲,偶尔简东远来,也只是匆匆吃顿饭,大多数时间都是和母亲赵妍一起在房间里。
赵妍经常会摸着他的头说:“爸爸很忙,但他是爱你的。“
简隋林点点头,心里想:如果爱我,为什么不多陪陪我?
有一次他发烧,简东远刚好打来电话。
赵妍接完电话后,轻轻叹了口气,把药喂到他嘴边:“爸爸说让你好好休息。“
简隋林想:爸爸还是爱我的吧?要是睡一觉醒来能看见爸爸就好了…
不过可惜的是,简东远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了。
简隋林也只是安慰自己:他已经是大孩子了。
可为什么明明是父亲,却还要像个疏远的客人,连存在都需靠母亲用谎言去圆?
这个问题,直到五岁,简隋林才知道答案。
五岁时,简东远带他回简家,说要让他认祖归宗。
小小的简隋林攥紧衣角,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所以,之前住的地方都不叫家吗?
是不是这样,他就可以有个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的家了?
有爸爸常住的卧室,有放学后一起吃饭的餐桌,或许…还会有一个牵他手的哥哥?
简隋林这样期待着。
车门打开时,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房子,大得像要吃人。
廊下站着个眉眼锋利的少年,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他瑟缩的肩。
少年穿着一身很有品味的衣服,小小年纪却气势逼人,像童话里的王子。
他是…哥哥吗?
简隋林忍不住走快了点,想看清哥哥的眉眼。
在看清的一刻,心却凉了下来,脚步停在了简东远身后侧。
他看起来…不太喜欢自己啊?
简东远推了推他的背:“去,叫哥哥。“
简隋林仰头,对上一双淬冰的眼睛。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把练习过千百次的称呼捧出来。
“哥…“
少年却冷笑一声:“我妈才走没多久呀,您就急着让野种登堂入室了?“
野种?是在说…我吗?
那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小小的简隋林甚至还不明白“野种“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很不听话吗?
他很乖的,不要讨厌他…
简隋林愣住,下意识转头看赵妍。
赵妍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把他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仿佛他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佣人们的议论声毒蛇般钻进耳朵:
“这就是那个小三的儿子?“
“啧,跟大少爷比真是云泥之别…“
“夫人尸骨未寒啊…“
晚上。
赵妍没有和简东远一起温存。
简家再怎么不欢迎他们母子俩,也不至于没有房间住,但是他们都需要时间缓缓。
她以简隋林不习惯为由,抱着简隋林在客房睡了一晚。
就像以前无数个没有父亲的夜晚一样。
可简隋林知道不一样了。
赵妍突然紧紧抱住他:“小林,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可是,妈妈,我不喜欢这里。“简隋林把脸埋在母亲肩头,声音闷闷的,“这里没人欢迎我们。我们能不能回到原来的那个房子里去?
“没有爸爸也没关系的。“
赵妍的手顿了顿,随即更用力地抱紧他,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发疼:“傻孩子,怎么会呢?“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沉甸甸地压在简隋林心头:“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简家的小少爷了。你要懂事,要听话,要...“
“要比所有人都优秀。“她在儿子耳边轻声说,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他的肩膀,“这样爸爸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简隋林把脸更深地埋进母亲怀里。
床很大,被子很软,但简隋林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个陌生世界里所有的寒意。
“妈妈,“他突然小声问,“什么是野种?“
赵妍的身体猛地僵住。
黑暗中,简隋林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
“那是...别人说错的话。“她的声音在发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不是野种,你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
简隋林伸手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小小的手掌沾满了湿润。
五岁的他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必须学会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