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的最后一场雪落得无声无息，陆知遥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家，听见院子里传来母亲和姑姑的争执声。
透过结着冰花的窗户，他看见母亲正把一碟刚切好的橘子推到姑姑面前，脸色却不太好看。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沉渊和知遥是我的儿子！”母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嫂子，你这是糊涂啊！”姑姑的声音拔高，“隔壁王婶昨天还在说，看见知遥跟沉渊在学校门口拉手……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陆家的脸往哪儿搁？”
陆知遥握着门把手的手猛地收紧，积雪从袖口滑落，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钻进衣领。
陆沉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拍掉他肩上的雪，用口型说：“进去吧。”
推开门的瞬间，争吵声戛然而止。
姑姑看见他们，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尴尬的笑：“沉渊、知遥回来啦？姑姑正跟你妈说，过年要不要去你奶奶老家住几天，避避风头……”
“不用了，姑姑。”陆沉渊脱下外套，语气平静，“我们哪儿也不去。”
姑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看向母亲：“嫂子你看这孩子……”
“行了，”母亲打断她，站起身去厨房端菜，“吃饭吧，菜要凉了。”
餐桌上的气氛比窗外的雪还要冷。
姑姑不停地给陆沉渊夹菜，嘴里念叨着“男孩子要多吃点”，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低头扒饭的陆知遥。
父亲放下筷子，突然开口：“小琴，明天你跟我去趟单位，我跟领导请个假，过年带孩子们出去走走。”
姑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哎，对，出去走走好，散散心……”
陆知遥猛地抬起头，看见父亲对他眨了眨眼。
他心里一暖，突然明白父亲是想带他们离开，避开姑姑的唠叨和邻里的目光。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清晨，父亲接到单位电话，需要紧急出差。
送父亲去机场的路上，他突然握住陆沉渊的手：“沉渊，照顾好你……妈和知遥。”
陆沉渊看着父亲眼中的血丝，点了点头：“爸，您放心。”
父亲走后，家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姑姑以“帮忙照顾”为由住了下来，每天不是念叨着“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就是有意无意地提起“隔壁谁谁谁给儿子说亲了”。
这天晚上，陆知遥被噩梦惊醒，看见哥哥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推开门，看见陆沉渊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某所艺术院校的招生简章。
“哥，你还没睡？”
陆沉渊关掉页面，揉了揉眉心：“睡不着。”他看着弟弟眼下的乌青，“又做噩梦了？”
陆知遥点点头，想起梦里被无数手指指着骂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沉渊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会儿。”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寂静的雪夜。
远处偶尔传来鞭炮声，提醒着春节的临近。
“哥，”陆知遥突然开口，“我真的能考上你在的大学吗？”
“当然能。”陆沉渊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们说好了的。”
“可是……”陆知遥咬着唇，“如果……如果大学也知道了怎么办？”
陆沉渊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知遥，你还记得奶奶说过的话吗？”
“哪句？”
“她说，”陆沉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流水要往前淌，就别怕石头挡路，石头越硬，水流得越欢。”
陆知遥抬起头，看见哥哥眼中映着窗外的月光，亮得像 星星。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遇到困难，哥哥都会这样抱着他，用奶奶的话来鼓励他。
“哥，你说爸他……”
“爸支持我们。”陆沉渊打断他，语气坚定，“妈也会的，只是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热牛奶。
她的眼睛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但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
“喝点牛奶再睡吧。”母亲走进来，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我……我刚才听见你们说话了。”
兄弟俩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母亲会说什么。
母亲坐下，看着窗外的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们姑姑说，让我带你们去看心理医生……”
陆知遥的心猛地一沉。
“但我没去。”
母亲转过头，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焦虑，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释然，“我想了很久，你们是我的儿子，我看着你们长大，你们有没有病，我最清楚。”
陆沉渊和陆知遥同时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母亲。
“妈……”陆知遥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说了，”母亲摆了摆手，拿起一杯牛奶递给陆沉渊，“趁热喝吧。天这么冷，别冻着。”
陆沉渊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直暖到心里。
他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过年……”母亲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过年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家过。
你爸说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拍张全家福。”
陆知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看着母亲，又看看哥哥，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夜深了，陆知遥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鼾声，知道母亲终于睡着了。
他拿出手机，看见林薇发来的消息：“知遥，新年快乐！我报了和你一样的美术班，我们一起加油！”
他笑了笑，回复：“嗯，一起加油！”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清冷的光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柔和的光。
陆知遥想起哥哥说的流水与石头，想起母亲疲惫却温柔的眼神，想起林薇的支持，突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
也许未来的路还很长，也许还会有很多困难和非议，但只要家人在身边，只要哥哥在身边，只要心中还有爱，就像这融雪剂一样，再厚的冰雪，也终有融化的一天。
而他们的爱，就像冰层下未冻的河流，即使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也依然在黑暗中默默流淌，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这个冬天，终将过去。而属于他们的春天，正在不远处，悄然等待。
作者感觉有点死死的了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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