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幼柚感冒痊愈那天，天朗气清得不像话。
放学铃刚响，苏郁就堵在教室后门，背着双肩包的样子带着点刻意的漫不经心，目光却直勾勾落在她收拾书包的手上。
“真的没事了？”他第三次确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包带，“头不晕了？唱歌也不费劲儿了？”
许幼柚被他问得好笑，干脆放下笔转过身。窗外的阳光斜斜打在她发梢，镀上圈浅金的边。
她突然抓起他的手腕，把他的掌心按在自己额头上，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过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
“你自己摸嘛。”她仰头看他，睫毛像小扇子轻轻晃着，“是不是凉丝丝的？早就不烧了。”
少年的掌心猛地一烫，像是被阳光晒得发了热。他慌忙想抽回手，却被她轻轻按住。
许幼柚的指尖带着刚翻完乐谱的薄茧，轻轻蹭过他的手背：“这下信了吧？苏同学总不能因为我感冒过，就把我当易碎品吧？”
苏郁的耳尖悄悄爬上红晕，咳了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谁……谁把你当易碎品了。”
他别过脸看向走廊，喉结动了动，“走吧，齐楠晨他们该在楼下等急了。”
他转身往楼梯口走，步伐快得像在逃，许幼柚拎着书包追上去时，正看见他把自行车从车棚里推出来。
黑色的车架被擦得锃亮，车后座垫上铺着块新的棉布，印着细碎的音符图案，和她琴盒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今天骑车去。”苏郁拍了拍后座，声音有点闷，“比走路快，能多练半小时《最初的记忆》。”
许幼柚笑眯眯地坐上去，双手轻轻抓住他校服的衣角。
布料上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柠檬草香。
“我准备好啦。”她晃了晃脚，帆布鞋的鞋带在空中划出个轻快的弧度，“苏老师，出发吧！”
自行车碾过校门口的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许幼柚忍不住哼起新练的旋律，是《最初的记忆》里最难的那段转音。
她唱得投入，没注意到前面的少年悄悄放慢了车速，耳廓红得像被夕阳染过色。
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她的发梢偶尔扫过他的后背，像羽毛轻轻搔着心尖。
苏郁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突然听见身后的人轻笑出声：“苏同学，你的耳朵怎么红得像草莓呀？”
他猛地捏了下刹车，自行车吱呀一声停在路边。
许幼柚没防备，轻轻撞在他后背上，鼻尖蹭到他校服上的纽扣，带着点冰凉的金属感。
“谁……谁耳朵红了？”苏郁的声音有点结巴，“是……是太阳晒的！”
许幼柚趴在他后背上笑，胸腔的震动透过布料传过去，像在他心湖里投了颗石子。
她看见他脖颈处的皮肤也泛着淡淡的粉，突然觉得，这个痊愈后的夏天，好像比想象中更甜一点。
————转————
练习室的木地板上还留着齐楠晨打鼓时踩出的浅痕，许幼柚把最后一页谱子放进琴盒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桌角的草莓酱罐子。
淡红色的酱汁像颗小痣落在指尖，她正想去够纸巾，眼前就递来张印着音符图案的手帕。
“笨手笨脚的。”
苏郁的声音带着刚弹完钢琴的微哑，他捏着帕子一角替她擦手，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的虎口。
少年的指尖带着琴键特有的凉意，许幼柚的心跳突然像被鼓槌敲了下，咚咚地撞着胸腔。
窗外的蝉鸣还在聒噪，乔阮已经瘫在沙发上哀嚎：“今天的和声练习简直要了我的命，苏郁你是不是偷偷给钢琴调了音？”
齐楠晨抱着鼓棒凑过来：“我妈今晚炖了玉米排骨汤，要不都在我家蹭饭？”
苏郁刚把钢琴盖合上，目光就落在许幼柚沾着酱汁的袖口上：“我去买瓶草莓汽水，幼柚要跟我一起吗？”
齐楠晨突然怪叫：“郁哥你上周不是说草莓汽水是小孩子喝的吗？”
话没说完就被乔阮捂住嘴，女生笑眯眯地把他往储藏室推：“我们去整理鼓谱，你们快去快回，记得给我带瓶橘子味的！”
便利店的冷柜在身后发出嗡鸣，许幼柚看着苏郁拿了两瓶草莓汽水，突然想起上周排练时的事。
她唱错了三个小节，急得眼眶发红，是他把自己的钢琴谱推过来，在错处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草莓。
“这里换气太急，像被草莓噎住了。”他当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在想什么？”苏郁拧开汽水瓶盖递给她，冰凉的瓶身贴着她的掌心。
许幼柚慌忙摇头，汽水的气泡在舌尖炸开，酸甜的味道漫开来时，才发现他拿的那瓶没拧开。
“你不喝吗？”她咬着吸管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你先喝。”他把自己那瓶塞进她的帆布包，“你琴盒里的谱子露出来了，我帮你理理。”
便利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许幼柚看着他低头整理谱子的侧脸，
突然发现他的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音符胸针，和自己书包上的那枚是同款——那是前几周四人一起在精品店买的
“你的胸针……”她刚开口，就被苏郁打断：“你的歪了。”
他伸手替她把胸针别正，指尖擦过她的锁骨。
许幼柚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汽水的甜味好像都钻进了心里。
这时乔阮的电话打了过来，女生在那头咋咋呼呼：“你们俩买瓶汽水要逛到天荒地老吗？齐楠晨快把我家冰箱掏空了！”
回去的路上，苏郁把帆布包往她这边挪了挪，大半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乐谱上纠缠的音符。
许幼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听见他说：“你今天唱的《最初的记忆》，最后一段处理得比上周好。”
“真的吗？”她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星，“我练了好久那个转音。”
“嗯。”苏郁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尤其是‘星光漫过琴键’那句，尾音带了点气声，像……像草莓汽水的气泡。”
许幼柚的脸颊突然热起来，慌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帆布鞋，却没发现身旁的少年耳根也泛着淡淡的红。
齐楠晨家的厨房飘着排骨汤的香，乔阮正趴在餐桌上画新的和声谱，看见他们进来就嚷嚷：“你们可算回来了！苏郁你快来看看这个，我把长笛部分改了下。”
许幼柚刚把汽水放在桌上，就被齐楠晨塞了块排骨：“快尝尝我妈的手艺，幼柚你上次说想吃玉米，我特意让我妈多加了两根。”
苏郁把帆布包放在沙发上，刚拿起乔阮的谱子，就听见许幼柚“啊”了一声。
女生正对着自己的袖口发愁，刚才蹭到的草莓酱在米白色校服上洇开一小片。“我家有彩漂。”
齐楠晨妈妈端着汤碗出来，笑着往浴室指，“我去拿给你。”
苏郁却已经起身：“我来吧，你继续看谱子。”他拿着彩漂走进浴室时
乔阮突然撞了撞许幼柚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某人刚才在便利店，盯着你的帆布包看了足足三分钟。”
许幼柚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刚想反驳，就看见苏郁拿着洗干净的校服出来。
水渍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米白色的布料上，草莓酱的痕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挂在阳台晾会儿就好。”他把校服搭在晾衣绳上，夕阳透过纱窗落在布料上，像撒了层金粉。
晚饭时齐楠晨突然提议：“下周四的校园歌手大赛，我们四个组乐队，肯定能拿奖！”
乔阮立刻举双手赞成：“必须拿第一！”
许幼柚有些犹豫：“可我感觉我还是有点没唱好……”
“我们慢慢来。”苏郁突然开口，夹了块玉米放进她碗里，“每天放学后练一小时，来得及。”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许幼柚看着碗里的玉米，突然想起刚才在便利店，他把自己那瓶汽水让给她时的样子。
晚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阳台晾着的校服上淡淡的柠檬洗衣液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得一塌糊涂。
吃完饭收拾书包时，许幼柚发现苏郁把那瓶没开封的草莓汽水塞进了她的书包。
瓶身上贴着张便签，是他清隽的字迹：“转音练习时含颗糖，会更稳。”旁边画着颗小小的草莓，和上周谱子上的那只很像。
乔阮凑过来看见了，突然笑着喊：“苏郁你也太偏心了！我的橘子汽水怎么没有便签？”齐楠晨探头过来，夸张地大叫：“哇塞，这颗草莓画得比我上次给乔阮画的爱心好看多了！”
许幼柚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草莓，慌忙把汽水往琴盒深处塞，却不小心碰倒了苏郁放在旁边的乐谱。
散开的谱页上，《最初的记忆》的结尾处，有人用红笔添了行小字：“想和你一起唱完这个夏天。”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谱页上，把字迹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许幼柚抬头时，正撞见苏郁看过来的目光，少年的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乔阮突然举起手机：“快看，我拍到了绝佳的乐队宣传照！”
屏幕上，许幼柚低着头，手里捏着那张画着草莓的便签，苏郁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发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背景里，齐楠晨正举着鼓棒做鬼脸，乔阮的长笛斜靠在沙发上，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首未完待续的歌。
“下周比赛肯定能拿冠军！”齐楠晨抢过手机嚷嚷，“到时候让苏郁请客，买十瓶草莓汽水！”
苏郁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许幼柚散落在肩上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碰到她耳垂的瞬间，两人都愣了愣，空气里飘着排骨汤的香气，还有少年少女间悄悄发酵的甜。
许幼柚低头看着琴盒里那瓶草莓汽水，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很长，长到足够他们把《最初的记忆》唱成未完待续的故事，长到能把藏在琴键后的心事，酿成比草莓汽水更甜的味道。
而此刻晚风正好，星光未落，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像拥有了整个夏夜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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