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的公寓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
这是他搬出父母家独自居住后的第一个夏天。三十平米的小阳台上，金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热烈地绽放着，像一个个小小的太阳。邻居们常常好奇，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冷淡的年轻男人会对这种充满活力的花朵情有独钟。
每个清晨，陈慕都会在日出前醒来，给向日葵浇水、修剪枝叶。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阳光渐渐爬上阳台栏杆时，他会坐在藤椅上，翻开那本已经泛黄的数学笔记，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笔记的扉页上，那行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笔画的样子。有时候，他会用手指轻轻描摹那些字迹，仿佛这样就能穿越时光，回到那个蝉鸣喧嚣的夏天。
"陈老师，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陈慕抬起头，看到补习班的学生小林正困惑地挠着头。他合上笔记本，接过习题册，习惯性地在草稿纸上画起了卡通小人。
"你看，这个函数图像就像向日葵的生长轨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得的耐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面上，照亮了那些生动的小画。
补习班的其他老师都很惊讶，曾经沉默寡言的陈慕居然成了最受欢迎的老师。他的课堂上总是充满欢声笑语，那些枯燥的数学公式在他口中变成了会跳舞的小精灵、会唱歌的数字。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教学方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下课铃响后，陈慕收拾好教案，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草莓牛奶。这是他的习惯——每天下午喝一盒草莓牛奶，即使他其实更喜欢原味的。
"陈老师又喝草莓牛奶啊？"小林好奇地问。
"嗯。"陈慕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朋友推荐的。"
走出补习班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陈慕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滴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他撑开伞，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和多年前那把一模一样。
雨幕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在对他笑，发梢随着轻快的步伐一跳一跳的。他眨了眨眼，幻象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哗啦啦的雨声。
回到家，陈慕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铁盒。里面整齐地收藏着许多小纸条、电影票根和一片已经干枯的梧桐叶。最上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春游时林小雨偷拍的，他和夏湘黎并肩站在樱花树下，他难得地露出微笑，而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下周同学聚会，你来吗？」
陈慕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最终回复：「不了，谢谢。」
他知道，聚会上大家会不可避免地谈起她。那些回忆太珍贵，他只想一个人小心收藏，就像照顾阳台上的向日葵一样。
夜深了，陈慕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灯光下，他开始写今天的日记——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十年。日记本的扉页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夏湘黎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得每天都要开心哦！」
他笑了笑，提笔写道：
「今天又教了函数图像，用了你说的向日葵比喻。学生们很喜欢...」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望向窗外的夜空。星星很亮，像她曾经闪闪发光的眼睛。
「...如果你在，一定会骄傲地说'看吧，我的方法最管用'。」
合上日记本，陈慕走到阳台上。夜风轻轻吹拂着向日葵的花盘，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谁在低声细语。他伸手触碰最近的那朵花，花瓣柔软得像一个未完成的梦。
"晚安，"他轻声说，"明天见。"
这句话，他每天都会说，即使知道不会有人回应。但有时候，在晨光熹微的黎明，他仿佛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
"早安，陈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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