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期的后背紧紧贴着地窖的土墙,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李秀莲倒吊在顶上的人脸堆里,红嫁衣像团凝固的血,随着她说话轻轻晃动。
"妹妹真是好运气,"李秀莲的声音带着水泡声,"能跟书哥哥一起下凡。可惜啊,他现在被阿生缠住了,管不了你了。"
花无期握紧半块玉佩,烫得掌心发疼。生死簿在怀里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危险。她慢慢挪动脚步,试图靠近地窖角落里的铁铲——要是能抓住武器...
"别动。"李秀莲突然轻笑,"你每走一步,我就能剥一张人脸。"她抬手,最近的一张人脸突然扭动起来,眼睛眨巴着转向花无期,嘴角咧开猩红的弧度。
花无期僵在原地。头顶的人脸开始蠕动,发出黏腻的摩擦声,像千万条蛇在互相纠缠。李秀莲飘悠悠降下来,赤脚落在地上,长发垂到腰间,发梢滴着黑水。
"你看,"她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阿生给我刻的印记,三百年都没褪。"她的手指突然掐进脸颊,扯出一串血珠,"书哥哥身上也有哦,就在心口,和我的正好配成对。"
花无期胃里翻腾,强忍着不适开口:"你们师徒三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秀莲的动作顿住。她歪着头,黑洞洞的眼窝对准花无期:"想知道吗?我就告诉你..."她突然扑来,指甲泛着青光,"等你变成我的新脸皮再说!"
花无期向旁边翻滚,抓起铁铲挡在身前。李秀莲的指甲刮过铲面,溅起几点火星。腐臭味弥漫开来,花无期发现铲头已经腐蚀出几个小洞。
"没用的,"李秀莲咯咯笑着,"这可是阿生用来剥人皮的铲子,早就浸透怨气了。"她双手齐上,逼得花无期连连后退,"不如乖乖让我剥了皮,给你换张新脸,和书哥哥永远在一起..."
话音未落,怀里的生死簿突然爆发出红光。李秀莲尖叫着后退,捂住被灼伤的手臂。花无期趁机冲向地窖门口,却被一股阴风掀翻在地。
地窖门开了。
晨光涌进来,照亮满墙人脸。花无期看见门外站着个灰衣人,手里铃铛摇得正急。更多灰影正在逼近,铃声此起彼伏,像是催命符。
"往这边跑!"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花无期抬头,看见沈青寒倒挂在房梁上,手里甩着根麻绳。他冲她挤眉弄眼:"想活命就抓紧!"
花无期咬牙抓住绳子。沈青寒借力荡出去,把她甩出包子铺。身后传来灰衣人的怒吼和李秀莲的尖叫,但没人追出来。
两人摔在街边,半天爬不起来。沈青寒拍拍衣服上的草屑:"正好路过,看你们热闹呢。"他瞥见花无期怀里的生死簿,眼睛亮了亮,"哟,书呆子真把这宝贝带出来了。"
"他...他怎么样了?"花无期喘着气问。
沈青寒的笑容消失了。他摸出酒壶灌了一口,喉结滚动:"被无常司的人带走了。他们专门对付失控的灵体,书呆子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花无期攥紧玉佩:"带我去救他!"
"疯了?"沈青寒瞪圆眼睛,"无常司的鬼差有七十二种拘魂法,我可不想被抽了骨头当笛子吹。"他转身要走,却被花无期拽住衣角。
"你不是说...你是自由职业的捉鬼人吗?"花无期声音发抖,"求你帮我..."
沈青寒低头看她,忽然叹了口气:"行吧。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见到黄泉路上的灯笼,你得自己跑。"
他们找到无常司时,天已经黑了。那是一座废弃的当铺,招牌上"归命"两个字斑驳不清。沈青寒把花无期塞进麻袋,扛在肩上。
"记住,"他压低声音,"千万别看鬼差的眼睛,也别应他们的召唤。要是听到铜铃响..."
话没说完,当铺门吱呀开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探出头,手里提着盏白灯笼。灯笼上画着个大大的"卒"字。
沈青寒僵在原地。
"怎么?"花无期在麻袋里小声问。
"完了,"沈青寒声音发颤,"是白无常。"
白无常举起灯笼,惨白的光照在麻袋上。花无期屏住呼吸,听见纸钱撒落的沙沙声。沈青寒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把麻袋往背后藏了藏。
"今夜要拘三个魂。"白无常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递来一张黄符,沈青寒接过来时手都在抖。
等到脚步声远去,沈青寒才松口气:"还好老子在黑白无常那混过几年..."
"你认识他们?"花无期从麻袋里钻出来。
"咳...打过几架。"沈青寒挠挠头,"快走,书呆子肯定在地窖。"
地窖入口在后院,被口枯井盖着。沈青寒掀开井盖,霉味扑面而来。他变出根蜡烛照明,带着花无期往下爬。
越往下越冷。花无期看见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还带着血迹。她突然停住脚步——有个名字让她浑身发冷:李秀莲。
"三百年前,"沈青寒熄灭蜡烛,"阿生在这里亲手把师傅送进了无常司。因为他偷看了生死簿的秘密。"
黑暗中传来锁链声。
"书呆子!"花无期冲过去,摸到冰冷的铁栏杆。里面蜷缩着个人影,听见动静瑟缩了一下。
"别碰他!"沈青寒突然拽住花无期,"你看他的手..."
借着微光,花无期看见书知言的手腕上缠着黑色的锁链,链条扎进血肉,还在缓缓收紧。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嘴唇发紫,额头上浮现出青色的纹路。
"是怨咒锁,"沈青寒皱眉,"专门对付吸收太多怨气的灵体。再不解开,他就要变成第二个阿生了。"
花无期伸手去够锁链,却被弹开。她不死心又试了一次,这次看清锁链上刻着古老的符文。
"得用玉佩。"沈青寒指着她胸前发光的红玉,"你和书呆子绑定了,应该能解锁。"
花无期将信将疑把玉佩按在锁链上。红光闪过,锁链哗啦啦散开。书知言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泛起血色。
"小心!"沈青寒推开花无期。书知言的手擦着她脸侧掠过,指甲在墙上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
"它要醒了..."书知言痛苦地抱着头,"阿生的怨气...在吞噬我..."
生死簿突然飞出来,自动翻开。血字化作锁链,却在空中凝滞不动。地窖开始震动,井壁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脱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殖。
"快走!"沈青寒拉着花无期往外冲,"怨气要爆发了!"
他们刚爬出井口,身后就传来轰隆巨响。地面裂开一道缝,幽绿的火焰喷涌而出。花无期回头,看见无数白骨从裂缝中升起,组成人形。
"是白骨塔的怨灵!"沈青寒拽着她狂奔,"当年被阿生剥皮的人都埋在那里!"
白骨大军追着他们冲进城西荒地。花无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看见前方有片乱坟岗。她灵机一动,拉着沈青寒钻进最近的墓穴。
墓穴里漆黑一片。花无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啃噬声?
"谁?"沈青寒点燃火折子。
火光中,一个穿补丁衣裳的小孩正啃着人腿骨。他抬起头,嘴角挂着碎肉:"两位打扰我宵夜了。"
\[未完待续\]小孩咽下嘴里的碎肉,舔了舔手指:"别害怕,我吃素的。"他拍了拍膝盖上的骨头渣子,冲两人笑出一脸缺牙。
花无期后背抵着墓壁,玉佩在怀里发烫。她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墓碑间来回走动。
"嘘——"小孩竖起耳朵,"白骨塔的怨灵来了。"他从破衣裳里摸出个油纸包,"正好尝尝我的秘制卤骨头?"
沈青寒突然捂住花无期的眼睛。热油味扑面而来,花无期闻到焦糊的肉香。小孩发出惊叫,接着是骨头落地的脆响。
"闭眼!"沈青寒冷声警告,"这些怨灵专靠气味找活人。"
墓外传来白骨碰撞的咔哒声。花无期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上了脚踝,低头看见一截断指正顺着她的裤管往上爬。
"别动。"沈青寒掏出酒壶,把液体滴在断指上。骨头冒起青烟,发出尖利的嘶叫。
墓顶的走动声突然停止。花无期听见泥土松动的声音,接着是五具白骨从天而降,插进腐烂的棺材里。领头的骷髅额头上刻着"卒"字,手里握着根断裂的铜铃。
"白无常的替身..."沈青寒把花无期拽到身后,"当年被书呆子干掉的怨灵,现在全来找麻烦了。"
骷髅们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他们。墓穴开始震动,四壁的尸骸簌簌往下掉。花无期怀里的生死簿自动翻开,血字化作锁链,却在半空凝滞不动。
"糟了,"沈青寒灌了口酒,"怨气太重,生死簿失效了。"
骷髅群突然扑来。沈青寒甩出酒壶,酒精在空中燃成火球。花无期被气浪掀翻,后脑勺撞上石碑。温热的液体滑进衣领,她摸到一手粘腻的血——不是自己的。
墓壁上渗出暗红液体,像无数条小溪往下淌。骷髅们发出兴奋的咯咯声,额头上刻着字的地方开始发亮。花无期认出那些字:李秀莲、阿生、书知言...
"他们在吸你的血!"沈青寒抓起铁铲,却发现铲头已经锈蚀成灰。
骷髅群包围了他们。领头的"卒"字骷髅举起铜铃,残缺的铃舌发出刺耳鸣响。花无期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玉佩突然滚烫起来。
"快抓住我的手!"书知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花无期抬头,看见他倒挂在墓顶,长发垂下来扫过她的脸。
沈青寒突然踹开棺材板:"跳进来!"他掀开一口黑漆棺材,露出里面完整的金丝楠木内棺。
骷髅群的动作顿住。"黄泉路的引魂灯..."书知言的声音发颤,"它们不敢靠近。"
花无期跌进棺材时,看见沈青寒的袖子里掉出一张符纸。上面画着和白无常灯笼上一样的"卒"字。
棺材盖子合上的瞬间,墓外传来晨钟声。花无期听见书知言说:"你流的血唤醒了所有被封印的怨灵..."
她想问为什么,却被沈青寒按住嘴。棺材内壁渗出温热的液体,带着甜腥味。玉佩发出灼烧的焦臭,她终于看清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永生永世,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