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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残笛泣血唤旧魂

地府两害人间行

书知言的手顿在半空。孟婆发髻上那支银簪泛着冷光,棱形簪尖还沾着暗红血渍,像极了三百年前插在绣娘心口的那支。

"你..."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震起一片积灰。

花无期突然挡在他身前,手心里捏着三张黄符。她能听见孟婆心底翻涌的念头,那些被刻意压在记忆底层的碎片此刻全冒了出来——绣娘握着染血的手帕跪在雪地里,求她别把自己藏起来;青石桥下漂着的绣花鞋,鞋面上鸳鸯绣了一半;还有......正房太太往井里倒糯米时说的那句"跟当年那个贱胚子一样不知好歹"。

"孟婆,"花无期声音抖得厉害,十步之内的心声像蜂鸣般刺耳,"三百年前......是你把绣娘的尸体从破庙拖出去的?"

孟婆突然笑了。她拔出银簪往供桌上狠狠一戳,震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不然呢?等官府来抓你们这对半夜在破庙里私会的孤男寡女?"

"我没有!"书知言猛地推开花无期,胸口剧烈起伏,"那晚我只是给她送药——她咳嗽了半个月......"

"送药?"孟婆冷笑一声,抬脚踢那堆白骨,"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李大户的儿子死在佛像后面?为什么绣娘的银簪攥在他手里?"

破庙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书知言的脸在月光下惨白如纸,三百年前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李大户儿子通红的眼睛,他叫嚣着"绣娘是我的"时喷在自己脸上的酒气,还有绣娘扑过来挡在他身前时,那支银簪是怎么没入她心口的。

"我.....我不知道..."他踉跄后退,后脑勺撞上立柱,"我当时吓懵了......"

"然后你就跑了。"孟婆步步紧逼,手里的银簪尖对准他喉咙,"留着她的尸体让官差发现,留着李大户儿子的尸体让所有人以为是她杀了人,留着我一个地府小官差半夜三更扛着两具尸体去抛尸!"

花无期突然抓住孟婆的手腕。她的掌心被簪尖划破,血珠滴在地上,竟泛起幽幽蓝光:"所以你杀张大户家主母,不是为了给小翠报仇,"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是怕她把当年的事说出去?"

孟婆浑身一僵。花无期听见她心底最深处的念头,柔软得像团棉花——"要是那个书呆子知道我当年偷偷改了阴阳簿,把绣娘的魂魄送进了轮回,会不会更恨我?"

"姐姐!"彤彤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抱住孟婆的腿,小姑娘不知何时醒了,满脸泪痕地仰着头,"别打爹爹!娘亲说爹爹是好人!"

孟婆手里的银簪"当啷"落地。她蹲下身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起来,是书知言从未见过的脆弱:"当年我只是个刚从奈何桥调过来的小差,看见绣娘魂魄不散,就问她有什么遗愿......"

"她说什么?"花无期的声音也软了。

"她说......"孟婆哽咽着,"她说那个书生笨得很,连自己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让我以后看见他,多照拂些......"

书知言突然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他想起那个总爱穿青衫的姑娘,总在他读书时偷偷往他书箱里塞桂花糕;想起她看见他被李大户儿子欺负时,拿起绣花绷子就砸过去的样子;想起她临死前推他那把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落了满地的星星。

"我真傻..."他闷声说,眼泪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水渍,"我应该留下来的..."

"留下来跟她一起被当成杀人犯砍头?"孟婆红着眼瞪他,"还是留下来让阎王知道生死簿器灵跟凡人动了凡心,把你挫骨扬灰?"

花无期突然"嗯哼"一声,伸手戳书知言的后背。她听见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那些人心里的念头——"张大户家真的死人了""快去报官""听说还有鬼火从破庙里飘出来"。

"喂,书呆子,"她小声说,"要哭回家哭,官差来了。"

书知言抹了把脸站起来,眼眶通红却眼神坚定:"账本还在张大户书房暗格里,得拿出来。"

"我去!"孟婆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你们带彤彤从后门走,去城西乱葬岗,我把小翠夫君救出来就去汇合。"

"小心点。"花无期突然说。

孟婆脚步一顿,没回头,摆摆手就消失在夜色里。

破庙后门通向一条窄巷,墙根堆着半人高的干草。彤彤趴在书知言肩头已经睡着了,小嘴砸吧砸吧的,像是在做梦吃桂花糕。花无期走在前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幽冥石——这是她从地府带出来的唯一念想,据说能在关键时刻护住魂魄。

"书呆子,"她突然停住脚步,"你说孟婆当年......"

"她是为了我们好。"书知言打断她,语气肯定。他能感觉到生死簿器灵在脑海里微微发烫,那是与幽冥石相似的波动,"她改阴阳簿是要遭天谴的......"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遭天谴?我看你们今天谁也跑不了!"

花无期瞬间挡到书知言身前,手心里黄符自燃。她听见那人心里的咆哮——"就是你们害死我娘!我要让你们偿命!"

月光照亮巷口那人的脸,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绸缎马褂,腰间挂着块玉佩,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张大户。

"张少爷?"书知言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跟着你们!"少年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我看见你杀了我爹,看见孟婆婶子杀了我娘......你们这些妖怪!"

他说着就扑了上来,刀刃直取书知言心口。花无期想也没想就推开书知言,自己却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一条长口子,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娘亲!"彤彤被惊醒,吓得大哭起来。

"闭嘴!"张少爷怒吼着还要再刺,却被书知言一脚踹飞出去。他撞在墙上,喷出一口血,却仍挣扎着爬起来,满眼赤红:"你们都该死!我爹说了,三百年前就是你们害死了李伯伯的儿子,现在又害死我爹娘......"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书知言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清。三百年前的真相被岁月掩埋,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般的碎片。

张少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扔在地上散开——里面竟是十二根沾着血迹的长针,针尾还系着红线。

"这是我娘留下的镇邪针,专克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他念念有词,手指掐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收!"

十二根长针突然腾空而起,发出"嗡嗡"的声响,直指花无期心口!

书知言瞳孔骤缩。他认出这针法——是地府用来镇压厉鬼的锁魂针!一旦刺入魂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花无期!"他嘶吼着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花无期身前。

长针穿透皮肉的声音轻微得像绣花针落地。书知言感觉心口一阵剧痛,十二根长针正一根接一根地刺进他胸膛,生死簿器灵在脑海里发出凄厉的悲鸣。

"书呆子!"花无期的声音变了调,她扑过来想拔掉那些针,却发现它们已经与书知言的身体融为一体,针尾的红线像活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张少爷傻眼了,他看着书知言胸口插着的长针,又看看手里突然变得暗淡无光的符纸,"为什么......镇邪针对你有用?"

书知言咳了口血,扯出个笑容:"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他挥手打掉花无期想拔针的手,眼神异常温柔:"别哭,丫头。生死簿器灵毁了,我就不用回地府了......"

"你混蛋!"花无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书知言胸口的血窟窿上,"谁让你替我挡了?我是曼珠沙华!就算魂飞魄散,明年还能从土里长出来!"

"可我不想再等三百年了......"书知言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抬起手想擦花无期的眼泪,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然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生死簿器灵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花无期抱着书知言逐渐冰冷的身体,突然笑了。她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周身散发出浓烈的黑气,巷子里的干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烂。

"张少爷,"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你知道曼珠沙华为什么开在黄泉路上吗?"

张少爷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你......你想干什么......"

"因为我们要吞噬亡魂啊。"花无期缓缓站起身,黑气从她体内涌出,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蝴蝶,扑向张少爷,"尤其是......像你这样满手血腥的亡魂。"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条小巷。彤彤吓得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看见那些黑色的蝴蝶钻进张少爷的七窍,他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瘪了下去,只剩下一张人皮掉在地上。

黑气渐渐散去,花无期跪坐在地上,抱着书知言冰冷的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彤彤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角:"娘亲......爹爹是不是睡着了?"

花无期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书知言胸口的十二根长针,突然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满身,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拔着,拔着......

"娘亲,痛......"彤彤小声说,伸出小手想帮她擦脸上的血。

花无期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恢复了清澈,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珠,混合着鲜血滑下来,像极了三百年前忘川河畔见过的血色海棠。

"彤彤不怕,"她轻轻抱住小姑娘,声音沙哑,"爹爹只是回家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远处传来鸡鸣声,天快亮了。

花无期抱着书知言的尸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巷口走去。彤彤跟在她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像个怕走丢的小尾巴。

朝阳从地平线升起,金光洒在她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花无期低头看着怀里书知言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他刚从生死簿里化形时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拿着卷古籍,见了谁都红着脸不敢说话。

"书呆子,"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当年在地府你说要以身相许报答我救命之恩,还算不算数?"

风吹过巷口,带来远处包子铺的香气,还有三百年前那个春天,绣娘院子里兰草的清香。

花无期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太阳越升越高,把她们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要一直走到天的尽头。

\[未完待续\]城西乱葬岗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腐土气息裹着纸灰味钻进鼻腔。孟婆背着昏迷的庄稼汉刚转过土坡,就看见那抹刺眼的血红——花无期跪坐在新挖的土坑旁,白裙下摆浸透黑泥,怀里抱着的人影胸口还在渗血。

"你把他埋了?"孟婆声音发紧,踢开脚边半截残破的棺材板。乱葬岗常年不见日头,她却看见花无期发间落着片不该出现的玉兰花瓣,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气。

花无期没抬头,手指轻轻拂过书知言阖着眼的睫毛:"他说不想回地府。"泥土簌簌落在书知言青衫上,惊飞了停在他鬓角的乌鸦。彤彤抓着花无期的衣摆,小脸上还沾着泪痕,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啃剩的桂花糕。

庄稼汉突然哼唧出声。孟婆放下他时,发现这人脖颈处有圈青黑指痕,与张大户家主母脖颈上的淤印如出一辙。"张少爷干的?"她猛地转头,看见花无期发间玉兰花瓣突然化作黑蝶飞走,扑棱棱没入浓雾。

"他想抢彤彤的长命锁。"彤彤突然开口,小手无意识摩挲着空荡荡的脖颈。那把本该挂着银锁的红绳断成两截,线头还沾着暗红血渍。

孟婆的心猛地沉下去。三百年前绣娘死时,也是这样死死攥着给未出世孩子准备的银锁。她蹲下身想摸摸彤彤的头,却在看清小姑娘手腕的瞬间僵住——四道青紫色指印深深陷进肉里,像极了当年李大户儿子掐在绣娘手臂上的抓痕。

雾气里突然传来铃铛声。

花无期抱着书知言的手臂骤然收紧,泥土从指缝漏进坑中。孟婆抽出银簪的刹那,看见七个穿皂隶服的人影从雾中走出,手里铁链拖在地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为首那人腰牌在雾中泛着冷光,正是三百年前收走李大户儿子尸首的老捕快——可那老捕快早在二十年前就该老死在牢里了。

"地府来人了。"孟婆把彤彤拽到身后,簪尖直指领头的老捕快,"改阴阳簿的事我担着,放她们走。"

老捕快咧嘴笑时露出两排黑牙,铁链突然缠上花无期的手腕:"阎王说,要拿生死簿器灵的残魂。"铁链锁住皮肉的瞬间,花无期怀里的书知言突然咳嗽起来,心口处裂开道缝隙,透出微弱金光。

"放开娘亲!"彤彤扑过去咬老捕快的手,却被他一把推开。小姑娘后脑撞上块半截石碑,昏过去前,她看见书知言胸口的金光里飘出个穿青衫的虚影,正抬手抹去花无期的眼泪。

孟婆的银簪刺穿老捕快咽喉时,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可那黑血喷溅而出的瞬间,老捕快竟化作团黑雾,转眼又在三丈外凝聚成形。"你的阳寿早该尽了。"孟婆的声音发颤,簪尖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凝结成冰。

黑雾里传出桀桀怪笑:"三百年前你改簿册时,咱们就该一起魂飞魄散。"七道黑影同时甩出铁链,在花无期周围织成密网。金光中的青衫虚影突然伸出手,指向乱葬岗深处那棵歪脖子槐树——树杈上还挂着半截腐朽的麻绳,正是当年绣娘差点上吊的地方。

花无期突然笑了。她低头吻上书知言冰冷的唇,周身腾起血色红光,竟将铁链烧得滋滋作响:"知道曼珠沙华为什么要靠吸食亡魂生长吗?"血光中她的身影渐渐透明,"因为我们要把最干净的魂魄,送回爱人身边啊。"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落下纷纷扬扬的白花。孟婆看着那些花瓣落在书知言胸口的裂缝上,竟化作点点金斑。当血光吞没第七个黑影时,她听见书知言微弱的叹息,像极了三百年前破庙里那个雪夜,他给绣娘读诗时,呵在她耳尖的热气。

彤彤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新翻的泥土上。身旁立着块无字木碑,碑前摆着半块桂花糕,爬满了黑蚂蚁。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铛声,她抬头看见穿青衫的书生牵着红衣女子的手,正慢慢走向雾中。

"爹爹!娘亲!"她追上去时,那抹红衫突然回头,发间别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彤彤的小手穿过虚影的瞬间,指尖传来冰凉触感——是枚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锁身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孟婆站在木碑旁,看着小姑娘把银锁重新佩好。远处天际泛起鱼肚白,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绣娘魂魄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告诉书呆子,下辈子换我去找他。"晨风吹过乱葬岗,带来包子铺的热气,混着淡淡的兰花香。

土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孟婆俯身拨开新土,发现十二根镇邪针正以诡异的角度排列,针尾红线结成个小小的同心结。阳光刺破浓雾的刹那,她听见有说书人在远处吆喝:"今日讲段奇闻——三百年前绣娘案,竟有痴情花妖替书生挡灾......"

彤彤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小手指着天际:"姐姐快看!好多蝴蝶!"

成千上万只黑蝶从乱葬岗飞起,遮天蔽日地向城东飞去。孟婆眯眼细看,发现每只蝶翅上都沾着点金粉,像极了当年书知言笔墨里混着的金箔。阳光穿过蝶群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光斑,竟拼出半阙《诗经》——"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她想起昨晚花无期红着眼说的话:"曼珠沙华每开一次,就能记起前世的事。"远处包子铺的蒸笼揭开,白雾袅袅升起,恍惚间孟婆看见个穿青衫的书生正在排队,手里攥着两枚铜钱,鬓角别着朵沾露的玉兰。

黑蝶突然齐齐转向,朝着书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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