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公主脸色惨白,握着帕子的指尖泛白,深深看了年世兰一眼,终究不敢再多说一句,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退出了翊坤宫。
她的脚步踉跄,裙摆扫过门槛时险些绊倒,满心的屈辱与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年世兰这一手,不仅断了珮羽的算计,还硬生生要走了雯婴,让佟佳府颜面尽失,可她偏偏无力反抗。
暖阁里,甄嬛看着佟佳公主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探究,转头对年世兰道:“娘娘,这佟佳公主对那位佟佳雯婴,似乎格外看重。”
“同样是庶女,大哥家的珮羽能做妾,三哥家的雯婴却要当成嫡女护着,这里面怕是另有隐情。”
年世兰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语气带着几分深意:“侄女和侄女自然不一样,父亲的分量不同,女儿的价值也就不同。”
“佟佳三公子在族中地位不低,又深得太后偏爱,他的女儿,自然金贵些。”她没有明说,却点到为止,甄嬛这般聪慧,自然能领会其中的门道。
甄嬛笑了笑,不再追问,起身告退:“既然娘娘已有打算,臣妾就先回承乾宫了。等年公子回京,臣妾定要亲自上门道喜。”
“……只是年公子对佟佳珮羽情根深种,如今娘娘要将雯婴指给他做妾,还要把珮羽指给年将军,怕是年公子那边会有怨气,会不会和年将军起冲突?”
“冲突是难免的。”年世兰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那佟佳珮羽,就算是做妾,也不配进我年家的门。本宫说要把她指给哥哥,不过是做给佟佳府看的。”
“他们既然想让女儿攀附年家,本宫便顺着他们的意,让他们安心把雯婴送过来。等雯婴入了年府,那佟佳珮羽,自然有法子让她消失在西北,断了年富的念想。”
甄嬛心中了然,年世兰从来就没打算让佟佳珮羽踏进年府半步,所谓的指给年羹尧为妾,不过是牵制佟佳府的幌子。
她点了点头:“娘娘思虑周全,这样一来,既断了佟佳府的算计,又能让雯婴成为咱们的眼线,一举两得。”
送走甄嬛,颂芝连忙掀帘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娘娘,刚才佟佳公主刚出翊坤宫,就被寿康宫的人接走了,说是太后有请。”
“太后?”年世兰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佟佳公主这时候去寿康宫,是想让太后为她做主?还是这件事,本就和太后有关?”
她原本以为,国公府的案子和佟佳氏的算计,最多牵扯到皇后,没想到会牵扯到太后,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娘娘,要不要派人去寿康宫盯着?”颂芝问道。
“已经让人去了。”年世兰沉吟片刻,“不过刚才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报,惠妃娘娘也去了寿康宫。”
年世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沈眉庄一向正直,又深得太后信任,有她在,太后就算想偏袒佟佳公主,也不会太过明目张胆。
她站起身:“走,咱们也去寿康宫给太后请个安,顺便看看六阿哥,探探口风。”
“是。”颂芝连忙跟上。
寿康宫的宫门外,寒风卷着残雪,打在朱红的宫墙上,簌簌作响。
守门的太监见年世兰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为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年世兰语气温和,“本宫来给太后请安,许久没见六阿哥了,也想看看他,不知太后方不方便?”她素来对寿康宫的宫人多有照拂,这些人对她也格外敬畏。
那太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太后这会儿确实不太方便见人。”
“是不方便见人,还是不方便见本宫?”年世兰看着他为难的神色,心里越发疑惑。
太监脸上露出一丝急色,连忙摆手:“娘娘您别多心,奴才不敢欺瞒您。只是太后这会儿正和佟佳公主、惠妃娘娘说话,事关紧要,特意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顿了顿,凑近年世兰,声音压得更低,“娘娘若是信得过奴才,就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奴才保证,等太后方便了,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您。”
年世兰看着他眼底的真诚,知道他不敢欺瞒自己。
毕竟自己平日里没少给他好处,他也犯不着为了佟佳公主得罪自己。
她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劳烦公公稍后进去传个话,就说本宫来过了,本想看看六阿哥,听闻太后在休息,便没敢打扰,改日再来看望。”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太监连忙应下。
年世兰转身,带着人往翊坤宫走。
刚走了一半,她突然停下脚步,对颂芝道:“颂芝,你去启祥宫一趟,把欣贵人请来。就说本宫想给绯昀公主做几件新衣服,可对着布料手足无措,听说欣贵人的手艺最巧,想请教她几句。”
颂芝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年世兰的意思,欣贵人素来消息灵通,又在后宫中不得罪任何人,让她来,定能打听出些寿康宫的动静。
她连忙躬身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回到翊坤宫,暖阁里的炭火依旧旺着,案上摆着几匹上好的云锦,都是给绯昀公主做衣服用的。
年世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残雪,心里反复琢磨太后突然召见佟佳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单纯为了佟佳雯婴的婚事,还是和国公府的案子、齐家的牵扯有关?
没过多久,欣贵人就跟着颂芝来了。
她穿着一身浅碧色宫装,头上簪着支素银簪子,显得干净利落。
一进暖阁,就笑着行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唤臣妾来,可是真要请教做衣服的手艺?”
“可不是嘛。”年世兰笑着起身相迎,指着案上的云锦,“绯昀最近长得快,之前的衣服都小了,本宫想着给她做几件好看的,可对着这些布料,真是手足无措。你的手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巧,可得好好教教本宫。”
欣贵人走上前,拿起一匹粉色的云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暗纹,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娘娘过奖了,不过是些女红活计,谈不上什么手艺。绯昀公主皮肤白,穿这粉色定好看,臣妾这就给娘娘画个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勾勒起来,动作娴熟,显然是做惯了的。
暖阁里静了片刻,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年世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语气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有些日子没见惠妃了,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欣贵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年世兰一眼,见她神色自然,便笑着回道:“还能忙什么?每日就是去寿康宫陪陪太后,照看六阿哥。”
“不过最近惠妃去得也不勤快了,私下里跟臣妾说,太后最近心情不太好,总是唉声叹气的,也不愿意见人。”
她放下笔,像是随口提起一般,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说起来,谦嫔娘娘至今下落不明,皇后娘娘又被卷在其中,太后心里定然是惦记皇后的,心情自然好不了。”
“是啊,太后和皇后本是一脉,皇后出事,太后怎么可能不忧心?”年世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不过话说回来,太后和皇后亲近,可佟佳氏一族,似乎和太后没什么太深的牵扯吧?今日佟佳公主去了寿康宫,倒是让本宫有些意外。”
欣贵人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眼神快速扫过殿内的宫女太监,见他们都低着头,才凑近年世兰,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您母家的案子拖了这么久,牵扯甚广,嫔妾私下里听人议论,怕不是一个佟佳氏就能操控得了的。”
果然,满宫里的人都在猜测,只是没人敢明说。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那依贵人看,这件事还有什么漏洞可查?”
欣贵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语气带着几分大胆的推测:
“这满宫里的嫔妃,对娘娘不满的不在少数,可要说能操这么大的一盘棋,让国公府为其效命,甚至牵扯到世家大族,嫔妾想着,就算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耐。”
年世兰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欣贵人的话,正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一直觉得,国公府的案子、齐家的牵扯、佟佳氏的算计,背后似乎有一只更大的手在操控,而皇后,或许只是这盘棋里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