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贵人踩着薄雪往景仁宫走，素白色的宫装下摆沾了些雪粒，却丝毫没影响她眼底的镇定。
这些日子，她刻意疏远皇后，装作对家人安危毫不在意，原以为这样就能让皇后无从拿捏，却没料到，一场更大的算计正等着她。
景仁宫的偏殿里，炭盆里的银丝炭燃得有气无力，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参茶味，却驱不散那股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叶贵人刚掀帘进来，目光扫过殿内，脚步猛地僵住。
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的身影，身形挺拔，侧脸的轮廓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
是傅察如烈！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太监的衣服？
叶贵人的指尖瞬间发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春喜跟在后面，看清那人的脸时，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伸手扶住她，声音发颤：“小主……您没事吧？”
傅察如烈也看到了叶贵人，眼底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他知道，从他被净身送进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这样的场面，不过是皇后故意给她的难堪。
“叶贵人今儿倒是来得早。”皇后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参茶，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在叶贵人脸上来回打量，“剪秋，给叶贵人赐茶。”
剪秋应了声是，抬眼看向傅察如烈，语气平淡却带着命令：“烈公公，去把刚温好的雨前龙井端上来。”
“喳。”傅察如烈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显然还没习惯这个新身份。
他端着茶盘，脚步僵硬地走到叶贵人面前，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将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上，转身就要退下。
“等等。”剪秋却叫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会儿各宫娘娘就要来请安了，你去把剩下的茶都端过来，仔细着点，别洒了。”
傅察如烈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终究还是躬身应下，转身走出偏殿。
殿内只剩下皇后和叶贵人，空气里的压迫感更重了。
叶贵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怒火和屈辱，快步走到皇后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克制的颤抖：“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后放下参茶，挑眉看向她，语气里满是嘲讽，“这不是按叶贵人的意思来的吗？你前几日不是说，任凭本宫怎么做，你都不在乎，也不关心家人的死活吗？如今景仁宫人手不足，本宫添个得力的人，有什么问题？”
叶贵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的镇定彻底崩塌。
她原以为皇后最多拿她的母亲和弟弟威胁，却没想到，皇后竟会对傅察如烈下手！
傅察家虽只是下五旗，可傅察如烈是嫡子，皇后竟敢私自将他净身送进宫，这是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娘娘，您怕是忘了嫔妾入宫时的承诺。”叶贵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却依旧强撑着不肯示弱，“嫔妾已按您的要求入宫，您何苦步步紧逼？”
“步步紧逼？”皇后猛地一拍桌案，茶水溅出，打湿了桌布，“叶贵人，是你先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凭着皇上的恩宠，就能跟本宫叫板？你以为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本宫就奈何不了你？”
她站起身，走到叶贵人面前，语气冰冷：“本宫告诉你，你母亲和弟弟还在本宫手里，傅察如烈也在本宫眼皮子底下。你若是乖乖听话，帮本宫扳倒年世兰和甄嬛，他们还能活着。”
“反之，你若是再敢有异心，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叶贵人的肩膀狠狠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皇后说得出做得到。傅察如烈的下场就是警告，若是她再反抗，下一个可能就是她的弟弟。
她深吸一口气，膝盖重重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声音带着几分绝望的妥协：“嫔妾知错……求娘娘开恩，放过傅察如烈，放过嫔妾的家人。嫔妾再也不敢对娘娘有异心，定会按娘娘的吩咐做事。”
皇后看着她下跪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
终究还是个纸老虎，稍微用点手段就服软了。
她伸手扶起叶贵人，语气缓和了些：“你早这样不就好了？本宫也不是非要为难你。既然你知错了，那本宫就遂了你的意……烈公公伺候人还算细致，你宫里正好缺个得力的掌事太监，就把他赐给你，随你回延禧宫吧。”
叶贵人的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却只能强忍着屈辱，躬身道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行了，看你脸色也不好，想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皇后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目的已经达到，她没必要再跟叶贵人虚与委蛇。
叶贵人躬身告退，转身走出偏殿时，脚步虚浮得几乎站不稳。
傅察如烈就站在殿外的廊下，见她出来，连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叶贵人看着他深蓝色的太监服，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只能咬着牙，快步往前走。
她不敢停留，不敢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刚走出景仁宫的宫门，就见年世兰和甄嬛并肩走了过来。
年世兰穿着一身石青色绣暗纹的宫装，头上簪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气场强大。
甄嬛则穿着浅紫色的宫装，小腹微微隆起，被槿汐小心地扶着，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比前些日子好了些。
“给皇贵妃请安，给莞嫔娘娘请安。”叶贵人连忙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年世兰停下脚步，目光在叶贵人脸上扫过，又落在她身后的傅察如烈身上。
这太监面生得很，穿着景仁宫的太监服，却跟在叶贵人身后，显然不对劲。
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叶贵人这么早就要走？可是皇后娘娘还没起，让你空跑一趟？”
“不是。”叶贵人垂下眼，避开年世兰的目光，语气慌乱，“娘娘已经起了，只是嫔妾身子有些不适，娘娘让嫔妾先回去休息。”
年世兰挑了挑眉，眼神里满是探究。
她想起前几日叶贵人从承乾宫把皇上带走的事，心里便有了主意，故意笑着说道：“身子不适可得好好养着，可别像莞嫔一样，自己怀了孕都不知道。”
她顿了顿，看向甄嬛，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到时候若是真怀了龙胎，怕是皇上天天去你宫里，连莞嫔这儿都顾不上了。”
甄嬛自然听出年世兰是在替自己出气，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温和：“皇贵妃说笑了，叶贵人只是偶感风寒，好好歇几日就好了。”
叶贵人听着怀孕两个字，脸色更白了，她怎么敢在傅察如烈面前提这些？
她只想快点离开，连忙躬身道：“嫔妾身子确实乏得很，就先告退了。”
年世兰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傅察如烈低着头、不敢抬头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叶贵人的反应太反常，这太监定有问题。
她给颂芝递了个眼色，颂芝立刻会意，悄悄退到一旁，找了个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刚才那个太监，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年世兰转头看向甄嬛，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
甄嬛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前几日听槿汐说，皇后宫里新来了个掌事太监，说是内务府送过去的，可内务府的备案上只写了名字，没写家世背景。如今看来，这太监怕是跟叶贵人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年世兰冷笑一声，脚步往景仁宫走，“你看叶贵人刚才的样子，像是怕被咱们看出什么。皇后把这太监赐给叶贵人，怕是想用这太监拿捏她。看来，叶贵人也不是表面上那么风光。”
甄嬛跟在后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皇后这么做，怕是想让叶贵人更听话，对付咱们……”
“怕什么？”年世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叶贵人若是真被皇后拿捏住，反而更容易出错。咱们只要盯着他们，等着看他们狗咬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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