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在”
1.
“来找曲小莞的吗？”
抒怀点头:“这两天怎么没看见她？发消息也不回。”
苏安安指着她旁边空荡的座位，说:“小莞跑步的时候脚扭到了，现在正在医院。”
月考前几天，曲小莞像往常一样参加跑步训练。
女生跑800米，等到她准备冲刺的时候左脚踩到右脚的鞋带，就这么顺势摔倒了。
最先发现她摔倒的是张九九，她在曲小莞后面一点，她让另外几个同学叫苏安安过来，自己则先跑到终点。
苏安安来时，曲小莞正瘫坐在地上，双手摸着自己的脚跟。
“没事吧？”
她蹲下来查看伤口，此时曲小莞的脚已经肿了，她连忙向老师报告。
后来老师叫人将曲小莞送到医院去了。
“她怎么样了？”
苏安安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从她妈妈的表情可以知道情况不乐观。”
抒怀咬了下唇跟:“她在哪所医院？”
“就在学校对面的那所医院，”苏安安朝医院的方向指了下，又像开玩笑似的说，“怎么，你要去医院看她？”
“去。”
苏安安表情略带惊讶:“什么时候去？”
“今天，”他又补充着，“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翻围栏翻出去。”
“你确定？”
抒怀透过她望见曲小莞的书桌，很空，不过他好像隐约看到正在低头写作业的曲小莞，他说:“我很确定。”
“莞莞，你怎么样了？”巧小玲随手将一盘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走到曲小莞旁边，递给她一部手机，“要不玩会？”
曲小莞呆滞地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昨天医生跟我说你这是腿部骨折了，需要做手术……”巧小玲语速很慢，她走到窗前看到安泉一中里面的合欢树，“你们学校还有合欢树啊？”
“很早就有了。”曲小莞盯着自己的腿，“我的腿就是摔了一跤，怎么会骨折呢？”
巧小玲:“莞莞，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我先去给你提桶水来。”巧小玲说完便出去了，顺带将门关上了。
一片寂静。
“能有多脆弱呢？”曲小莞心不在焉的笑笑。
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位跟曲小莞年纪相仿的女生，她听到曲小莞的话之后默默回答:“我本来现在可以上初二的，但是却诊断出患有白血病，姐姐，医生说我活不过明年了。”
曲小莞蓦地看向旁边的女生，确认她是在跟自己说话后便小心问到:“那你觉得你能活过明年吗？”
“我觉得我能活过明年。”女孩子的眼里闪着光，“姐姐，你看，我都这么努力地活着了。”
曲小莞询问她的名字，得知她叫“季安”，她笑笑:“名字很好听。”
季安朝曲小莞笑笑，露出她的小酒窝:“姐姐叫什么名字？”
“曲小莞。”
“姐姐的名字也好好听，”季安躺在床上，轻声说，“莞尔一笑的莞。”
曲小莞点头:“可是我现在好想回学校，想见到朋友们。”
“姐姐肯定有很多朋友吧？”季安坐起来看着曲小莞，“毕竟姐姐很想上学。”
曲小莞若有所思摇摇头:“也没有那么多朋友……”
季安又说:“姐姐，如果我能活到明年，我就过来找你。”
她说的认真，随后拿起一旁的医院证明，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可是医生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医院出的也不一定绝对是正确的，你要相信自己。”曲小莞说着，眼睛却不自主地瞥向放在床上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点开，抒怀发来99+消息，她带着点惊讶地点进去，上面显示最新消息是在昨天晚上0点。
【一颗星:你怎么没来学校？】
【一颗星:你怎么了。】
【一颗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一颗星:没看手机吗？】
【一颗星:……】
曲小莞打字回复。
【一弯月:抱歉昨天没看手机。】
【一弯月:我没事。】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曲小莞的手机就震了震，抒怀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一颗星:苏安安说你脚扭了在医院？】
【一颗星:是不是很严重？我下午就过去。】
曲小莞看着屏幕，指尖顿了顿。
2.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抒怀喘着气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校服外套沾了点灰。
他手里提着个皱巴巴的纸袋子，看到床上的曲小莞，眼睛先亮了亮，又立刻落在她打了石膏的腿上，语气沉了些：“小小，疼不疼？”
曲小莞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一时有些发怔。
旁边的季安忽然笑出声，她笑着对曲小莞说：“姐姐，这就是你的朋友吧？”
抒怀这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别人，礼貌地点了点头，快步走到病床边，把纸袋子递过去：“我问苏安安你爱吃草莓，就去超市买了点，还有这个——”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毛绒兔子，“刚才路过礼品店看到的，看着挺软和。”
“今天不是要上学吗？你怎么来了。”曲小莞低下头，把玩着毛绒兔子。
抒怀的声音异常安静，很清晰:“我翻围墙过来的。”
曲小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说:“你一个好学生翻什么围墙？”
“没事，这会我们在上体育课。”
曲小莞喃喃道:“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
“我说过会来的。”抒怀蹲在床边，“医生说要多久才能好？”
“要做手术，可能得养很久。”曲小莞的声音低了点，“月考……应该参加不了了。”
“没事，等你好了我帮你补笔记，肯定不会让你落下的。”
曲小莞突然觉得委屈:“阿抒，我好怕……”
“别怕，我在。”抒怀的声音异常温柔。
我一直都在。
季安趴在床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的酒窝更深了。
曲小莞看着抒怀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旁边眼里闪着光的季安，心里的沉闷忽然散了些。
她握着毛绒兔子，轻轻说了句：“谢谢你，抒怀。”
抒怀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巧小玲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抒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趣：“莞莞，你朋友来得挺早啊。”
抒怀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就是抒怀吗？我经常听莞莞提起你。”巧小玲从水果盘里拿出几个枣子强行放在抒怀手上。
抒怀礼貌地接过枣子:“阿姨好，我是抒怀。”
他说:“我今天才听说曲小莞腿骨折所以来医院看看她。”
巧小玲眼睛弯成月牙状:“莞莞没什么大碍，就是要做手术要耽误学习了。”
抒怀说:“没事的阿姨，以曲小莞的智商，我辅导一下她就会了。学习的事先不急，先好好做手术，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发消息。”
“麻烦你了。”巧小玲对抒怀说。
曲小莞眼看巧小玲话匣子要对抒怀打开，她打断他们的话:“抒怀，时间不早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上课了？”
抒怀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点头:“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那我先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告别抒怀后，巧小玲凑到曲小莞旁边，贼兮兮的说:“难怪我的莞莞这么喜欢他呢，原来他是个这么好的人。”
季安坏笑着:“对啊姐姐，他人真好，我好羡慕姐姐你有这么好的一个朋友。”
“放心，你也会有的。”曲小莞冲她笑笑，“很快就会有了。”
此时，一个护士过来，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戴着口罩:“哪个是曲小莞？”
曲小莞举了手，护士走过来说:“同意手术了，是吧？”
曲小莞点点头。
“那么把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你看行吗？”
曲小莞点点头。
护士在文件夹里做好标记后又来到季安面前:“头还疼吗？”
“不疼了刘姐姐，我觉得我已经痊愈了。”季安懂事的笑笑。
护士笑了笑:“那就好，希望季安早点出院，早点上学。”
“我会的。”
护士笑着出去了。
“姐姐，刚才那个长得很帅的哥哥是姐姐的男朋友吗？”季安一脸八卦地问。
她盯着曲小莞，曲小莞的脸颊马上泛红，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是，他只是……只是……我的朋友……”
季安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3.
次日上午，护士来到病房确认患者状况:“请问曲小莞有没有在昨天出现腿麻无力的感觉？”
“没有。”曲小莞知道她即将迎来什么。
护士微微点头:“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我们就要去做手术了。”
巧小玲在一旁:“可以做了。”
“手术之后会不会出现后遗症啊医生？”巧小玲小心的问。
护士摇摇头:“不会影响以后的正常生活的。”
巧小玲松了口气，转头对曲小莞说:“那我们就去手术吧？”
曲小莞点点头。护士叫人把曲小莞推出去。
路过季安的病床时，季安朝曲小莞笑笑:“姐姐，祝你手术成功。”
曲小莞回笑:“也希望你能尽早痊愈。”
手术室前，曲小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抒怀？”
抒怀蓦地抬头，与曲小莞的眼睛对上，他笑笑:“听阿姨说你今天早上要手术，就请假来陪陪你……”
曲小莞很惊讶，她示意巧小玲把她所在的病床推到抒怀跟前。她凑到抒怀耳边:“阿抒，其实我很怕。
“我怕手术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抒怀神色暗了许多:“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瞧你这话说的，诅咒谁呢！
“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手术结束。”
直到你，再次跟我肩并肩。
曲小莞擦了把眼泪，冲他笑笑:“谢谢你，抒怀。”
曲小莞被推进去手术了，抒怀才敢对着墙沉默。
他拿出作业，蹲在地上写着。
“其实你没必要旷课来陪她做手术的，我听她说你理科很好。”巧小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抒怀跟前。
“我要来。”抒怀倔犟地说。
巧小玲感叹着:“欸，你们关系可真好。”
抒怀想到了什么，他大步朝医院门口走:“我去学校取个东西就来。”
望着他的背影，巧小玲欣慰的笑笑。
等到手术结束后，抒怀才姗姗来迟。他的右臂上多了条划痕。
他第一句话是:“小小呢？”
巧小玲:“手术结束了，她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
巧小玲边说边给他带路，看到眼前完整的曲小莞时，抒怀如释重负。
他走到曲小莞前，将一瓶酸奶递给她:“学校今天发的牛奶，给你吃。”
曲小莞接过酸奶，这是个荔枝味的。
接过牛奶的瞬间，她注意到抒怀的伤痕，她问:“你这是怎么了？”
“啊？”抒怀抬手看了看伤口，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刚才没看路撞在柱子上了。”
曲小莞很是心疼:“以后慢点，再慢点。”
抒怀听话的点点头:“不疼。”
他又问:“你呢？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曲小莞动了动腿:“不疼啦！”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不管是心理作用还是手术之后，这伤口早就不疼了。
抒怀笑笑，曲小莞:“抒怀，你先回学校上课，好吗？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能在耽误学习了。
“而且你还是理科班，掉了功课可不行。”
巧小玲在一旁附和:“对啊，抒怀，莞莞还有我呢。”
抒怀妥协点头:“那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走到病房外，关上门，又透过玻璃门窥探里面。
他不想走，他还想留在这陪小小。
他怕她会孤单，会害怕，会感到无助。
在外面踌躇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去上学了。
曲小莞打开抒怀送的酸奶，一段字映入眼帘——
你很好，不要否定自己，
你特别特别值得，特别特别温柔。
这是酸奶盖上自带的一段话，她却直接默认是抒怀想表达的话。
她嘴角微微上扬。
4.
曲小莞回到安泉一中是在一个月后，那时她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
“小莞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苏安安抱着曲小莞，恨不得亲死她。
“月考得怎么样呀？”曲小莞问。
苏安安点头:“这次月考还行，不过我的成绩还是不行。”
曲小莞笑笑。
下午，安泉一中进行了表彰大会。
抒怀跟张九九分别获得了理科第一和文科第一的奖状，两人在台上领奖，张九九主动靠近抒怀，这一幕被曲小莞看在眼里。
苏安安也看到了，直接对台上翻了个白眼:“笑死我了，又在这恶心抒怀。”
李欣欣踮起脚也看到了:“哟，笑得还挺开心。”
晚上下晚自习后，曲小莞背上书包准备回宿舍。抒怀叫住了她。
他神秘地递给曲小莞一张纸:“诺，这是属于你的奖状。”
曲小莞疑惑地将纸摊开，上面用红色荧光笔写着“奖状”两个大字，下面写着一段话:
亲爱的曲小莞同学，由于你在上个月手术顺利，不哭不闹，非常坚强，我决定将你评为“最坚强的小小”，特发此状，以资鼓励。右下角还画着一个圆月。
曲小莞觉得很好笑:“我真是谢谢你。”
“不用谢，”抒怀摸了摸鼻子，“应该的。”
刘羽川悄悄走到抒怀背后:“哎我说抒怀，九班的要跟我们打篮球，你去不去啊？”
“当然。”
曲小莞眼睛亮起:“你还会打篮球？”
刘羽川拍了拍抒怀的肩膀:“对啊，有抒怀在，我们获胜还不是简简单单？”
随后他又补充说:“要不……你也去？”
“好啊，”曲小莞看着抒怀，随后又说“如果我去了，你会不会发挥得更好？”
“会。”
曲小莞窃喜，点头:“那我去。”
几人朝操场的方向跑去，到操场后曲小莞将书包放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起了视频。
“曲小莞！”
曲小莞猛地抬头，与抒怀的眼睛对上，抒怀在这时发起脾气来:“你是看手机还是看我打篮球？”
“看你看你。”曲小莞连忙将手机放进书包里，故作乖巧。
抒怀满意地笑笑，随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篮球比赛中。
借着昏暗的灯，抒怀有力地从对手那里抢到了篮球，接着他做了个假动作，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将球投进篮筐里。
曲小莞鼓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一个抒怀，这场篮球赛也是她最满足的一次。
她拿出手机，给抒怀录了个视频。
恰巧此时抒怀投中一个三分球后望向镜头，含笑着冲镜头挥挥手。
比赛结束后，几人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抒怀今天开了吧？简直最佳MVP！”刘羽川感叹到。
抒怀没有回答他，他卸下书包:“拿着。”
刘羽川接过书包，抒怀在书包里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本子，递给她。
“给我的？”
抒怀点头:“之前我说过给你补笔记的，到时候你抄完了直接还给我就行。”
曲小莞顿时眼里闪光:“你还记得？”
抒怀嘴角略弯:“当然。”
还想再说些什么，刘羽川在前面喊：“抒怀！快点走啊，宿管阿姨要锁门了！”
“来了！”抒怀应了一声，又对曲小莞说:“小小，奖状后面还有一句话。”
曲小莞应了声:“我会看的。”
到宿舍后，曲小莞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后面的确有一句话，这段文字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
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像月亮一样，温柔又坚定。
曲小莞笑了笑，给这张来自抒怀赠予的“奖状”拍了几张特写。
“小莞，你终于回来了，我告诉你，”苏安安凑到曲小莞旁边，手捂着嘴说，“你住院的时候，抒怀好几次都来问我关于文科笔记，我好奇的问他，他一个理科生要文科笔记干什么。他说要帮你补笔记，还说什么这样才有意义。”
曲小莞停顿了几秒:“不早了，我们先睡觉吧。”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她想起病房里那个眼里闪着光的女孩，想起她说的“我觉得我能活过明年”，想到他的奖状背后的一句话……
她突然爬起来，借着皎洁的月光，在长条纸上写下“他让我不要害怕，他说，他在。”
她说，
我害怕的时候总会想到你的那句“别怕，我在”，
阿抒，你会一直在，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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