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太医院那间狭小的屋子中,浓烈刺鼻的药味像无形的迷雾般肆意弥漫。墙面因长年被烟火熏烤,覆盖上了一层灰黑色,墙角处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许常青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双足不停地在炉子边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伴随着木地板发出的“嘎吱”声。他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炉子上架着的那口铜锅。锅里的汤药上下翻腾,气泡破裂时,浓烈刺鼻的气味愈发浓烈,迅速在屋内扩散开来。
“砰!”虚掩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门板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
许院使双手背在身后,昂首阔步地走进来,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他脸上带着盛气凌人的神情,目光如炬,直逼许常青,劈头就问:
许院使(许知微)“许太医,昨晚药膳房无人值守,值班的是不是你?”
许常青“没错,是我。”
许常青没有丝毫犹豫,挺直身子,坦诚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许院使(许知微)“还算你老实!说说,昨晚究竟去哪儿了?”
许院使向前跨了一大步,靴跟重重跺在地上,双手抱胸,语气咄咄逼人,眼神仿佛要将许常青看穿。
许常青“熬制药膳的药材少了一味,我去药房取药了。”
许常青微微皱了下眉,不慌不忙地回答,顺手拨弄了一下炉子旁散落的药材。
许院使(许知微)“取药这种事,派个药童去就行,何需你亲自跑一趟?”
许院使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丝质疑的冷笑,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手臂。
许常青“夜深了,药房那边找不到药童。”
许常青丝毫没有退缩,目光直直迎上许院使,烛火在他脸上跳跃,映出坚毅的轮廓。
许院使(许知微)“去了多久?”
许院使又逼近一步,死死盯着许常青,毫不放松,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常青“不到半个时辰。”
许常青双手交叠在身前,平静地回应,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
许院使(许知微)“你确定是去药房取药了?”
许院使的眼神满是怀疑,围着许常青缓缓踱步,衣摆扫过堆满药材的案几。
许常青“是。”
许常青面色平静,神色镇定,声音清晰有力,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许院使(许知微)“怎么每次你值班都要去取药?”
许院使停下脚步,目光如鹰隼般犀利,仿佛要将许常青看穿,窗外的月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
许常青别过脸去,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眼神开始闪烁。实际上,每次值班,他都会偷偷溜出去,要么去喂野猫,要么去看望安云初。毕竟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他几乎没什么朋友。
许院使(许知微)“好啊!玩忽职守还不肯承认,许常青,你胆子可真不小!”
许院使气得双手握拳,暴跳如雷,吼声在屋内回荡,震得药瓶叮当作响。
许常青“那又怎样?”
许常青尽管心里有些发虚,表面却强装镇定,肩膀微微耸起,故作轻松,烛光在他眼底晃动。
许院使(许知微)“那就让其他人这几天好好休息,这个月的夜班都归你了!”
许院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活像一只阴谋得逞的老狐狸,双手还得意地搓了搓,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狡黠。
许常青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自他来到太医院,许院使就总是借机刁难他。不过处罚就处罚吧,他还是打算值夜班时,偷偷给安云初送宵夜。
其实,许常青并不讨厌这个口是心非的许院使。说起他俩的关系,同姓并非偶然。许院使是许常青祖父收养的徒弟。许家世代行医,到许常青父亲这一代,开始入朝为官。许院使能进入太医院,还是许父举荐的。许家对许院使有恩。
许常青本不想进宫,他一心向往乡野,想做个云游四方、悬壶济世的医者。但家人觉得他性格孤傲,需要磨练,便和他约定,在太医院历练四年后,就随他去闯荡。家人还特意嘱托许院使,让他多关照许常青。
两人这样奇葩的对质场景,几乎天天都在上演,太医院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可若是被外人瞧见,还是会让许院使颜面尽失。
“堂堂太医院院使,连个常犯错的小太医都管不住,真是怪事……”手持拂尘的太监主管弓着腰,凑到旁边的小太监耳边,小声嘀咕着。
察觉到许院使投来的目光,他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点头哈腰地说:“许院使,皇后娘娘找您呢。”
许常青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目送许院使离去。月光如水,洒在太医院的庭院里,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宫廷里的是是非非。
安宁殿内,高大的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安云初独自坐在树下,望着树叶一片片飘落。
安云初“一片、两片……”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实在觉得无趣,心想:去其他地方走走,总比在这儿干坐着强。
但大门不让走怎么办?难道又要翻墙不成?
安云初犯了难,问箜煦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家伙是没有的安云初知道。
安云初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办法,不如去问问小翠。
看着在自己面前扭扭捏捏的安云初,小翠也有些无奈。
小翠“公主你也是知道的那是皇后下的命令。”
小翠虽不忍心拒绝,但同时她更没有半点办法违抗皇后的命令。昭华国的皇帝久病不愈现在真正的掌权者已是皇后,她就差一个时机了。
小翠垂眸不语,不敢看安云初失望的眼神。
安云初“真的吗没办法了吗?”
安云初“偷偷的也不行吗?真的真的不行吗?”
小翠终究是抵挡不住安云初的功势,松了口小声说道:
小翠“偷偷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又该怎么出去呢?”
安云初“翻墙?”
安云初真心觉得自己在翻墙这项技能上要多加练习了,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还要带人一起。
小翠“公主,安宁殿背面的宫殿没有人居住,所以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侍卫看守可以从那里出去。”
小翠贴心的搬来了一个垫脚的箱子,这次在小翠的帮助下还算顺利。
看来小翠还是一个不错的助手比箜煦靠谱多了安云初心想。
安云初拉着小翠,按照箜煦给的勉勉强强看得懂的手绘地图,朝御花园方向走去。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宫墙,在地面上切割出宽窄不一的光斑。小翠皱着眉头,望着四周一模一样的宫墙,无奈地叹口气说:
小翠“公主,您确实很久没出过安宁殿了。”
两人左拐右绕,却连御花园的影子都没瞧见。要不是小翠脾气好,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忍不住抱怨了。安云初尴尬地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头。
心想:果然,即便换了个世界,自己路痴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她早就意识到,自己身上带着昭璐遥的记忆和特点,但原本的特质也没消失。倒霉的是,她不清楚昭璐遥有哪些本领,不过认路肯定不是强项。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琴声穿过曲折的回廊,惊起了檐角的几只麻雀。小翠眼睛一亮,扯了扯安云初的衣袖,兴奋地说:
小翠“公主,御花园好像在那边,咱们过去吧。”
循着琴声走去,还没找到源头,她们就看到了一个熟人。许常青猫着腰,正忙着什么。
小翠“许太医。”
小翠快走几步,上前打招呼。
安云初“公主许久没出门了,怎么突然有兴致来御花园?不过,臣这会儿实在抽不开身陪您闲聊。”
许常青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低下头,手上的动作不停,身旁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安云初“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安云初蹲下身子,与许常青平视。只见许常青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在矮树丛里捣鼓着。
树丛里有一团黑漆漆、毛绒绒的东西,一动不动。
安云初“这是什么?”
安云初疑惑地问,脑袋不自觉地往前探了探,发丝扫过旁边的树叶。
许常青“是只流浪猫,叫小白。臣平时都是晚上来喂它,可这几天晚上有事来不了,就想着中午过来。”
许常青转身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食物,微风拂过,带起一丝食物的香气。
许常青“可惜这小家伙太懒,这个点儿还在睡觉。”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说:
许常青“之前给它留吃的,可这傻家伙,被别的猫抢走也不管。不过,它对人下手可狠了,公主您千万小心。”
安云初“你说什么?”
许常青话音刚落,一回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小白不知何时,竟乖乖地趴在安云初怀里,全然没了平日里对自己的嚣张模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小白毛茸茸的身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安云初“它好像挺喜欢我……吧?”
安云初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脑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手指间传来小白柔软的触感。
许常青“好好好,你这小家伙居然两副面孔。”
许常青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每天夜里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给小白送吃送喝,才把它从瘦骨嶙峋喂得圆滚滚。
如今,这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却躺在刚见面的安云初怀里。许常青越想越气,伸手戳了戳圆滚滚的小白。小白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还露出了尖牙。
许常青“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许常青痛心疾首,长叹道,还跺了跺脚,惊得周围的花瓣簌簌落下。
这小白要是用形容人的词来说,那就是黑切黑,毫不掩饰。
尽管嘴上说着再也不管它,许常青还是掏出纸笔,把小白爱吃的东西记下来,郑重地交给了小翠。
安云初给小白喂了些吃的,便把它放下。可小白依旧黏在安云初脚边,不肯离开,还时不时用脑袋蹭安云初的小腿。
悠扬的琴声仍在飘荡,节奏逐渐平缓,似乎接近尾声。琴声和着微风,带着湖水的气息。
安云初和小翠再次循着琴声走去,只见湖边亭中有三人。亭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一人衣着华丽,正悠闲地扇着扇子,一人在专心沏茶,右手持壶,左手轻轻拨弄着茶叶,一人正凭栏观景。观景之人发现了她们,抬手朝她们招手示意:
小翠“好像是长公主和时清,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