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复合

公寓楼道的声控灯在两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亮起，暖黄的光打在林初瑶发梢，她掏钥匙的手顿了顿，身后传来九尾的呼吸声，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进来吧，”门“咔嗒”一声开了，林初瑶侧身让他进来，玄关柜上还摆着上次南星送来的向日葵，花瓣边缘有点蔫了。

九尾换鞋时目光扫过鞋柜，最上层摆着双粉色拖鞋，尺码明显是女生的，旁边孤零零放着双灰色男士款，看起来没穿过几次，他的指尖在鞋面上碰了碰，听见林初瑶在厨房喊：“喝可乐还是矿泉水？”

“矿泉水就行，”他转身时，看见客厅墙上贴着张巨大的战术分析图，红蓝箭头密密麻麻交织着，角落里用红笔写着“下周对阵TG战队重点突破上路”，

林初瑶端着水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改的，TG的打野喜欢绕后，得提前做好视野布控，”她把水杯递给他，“坐吧，站着干嘛。”

九尾在沙发边坐下，屁股刚沾到坐垫就弹起来——沙发缝里卡着支马克笔，笔帽上还沾着点蓝颜料，他认出这是沈宇轩上次来画画时用的，当时小家伙非要在战术图上给英雄画披风，被林初瑶追得满屋跑。

“别管他，”林初瑶把马克笔扔进茶几抽屉，“轩轩这几天住我这儿，他妈妈出差了，”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映出她眼底的专注，“说吧，下午没说完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九尾看着她点开训练赛数据表格，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的速度比赛场上操作鼠标时还快，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总在深夜发游戏攻略给她的自己，那时候她总说“等我考上大学就去看你比赛”，而现在她就坐在面前，却成了能左右比赛胜负的分析师。

“所以说……”九尾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还喜不喜欢我啊？”

林初瑶敲击键盘的手停了，屏幕蓝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转头看他，嘴角勾起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喜欢，咋滴？你想干嘛？”

“想复合啊，”九尾说得直白，像是在报英雄技能冷却时间，“我喜欢你，不然也不会……”他下意识想抬手腕，又硬生生忍住，只含糊带过，“总之我是认真的。”

“又不是我叫你认真的”林初瑶转回头继续改报告，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下周就要打晋级赛了，TG的中单是老油条，你上次跟他对线时被单杀三次，忘了？”

九尾的耳尖有点烫。上周的训练赛确实打得憋屈，对方中单总用猥琐打法拖后期，他急着打压制反而频频失误，林初瑶当时在复盘会上没有名批评，只说“某些选手需要控制冲动型操作”，现在想来，她分明是给自己留了面子。

“我看了他最近的比赛录像，”九尾往前凑了凑，膝盖差点碰到她的后背，“他习惯在第四波兵时回城补给，下次可以卡这个时间点强推塔。”

“知道就好，”林初瑶把表格另存为，“我已经把他的走位习惯整理成文档了，等下发你邮箱。”她合上电脑，抬头时鼻尖差点撞到他下巴，两人同时往后缩了缩。

空气突然变得有点闷，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训练室里的视野盲区标记。

“瑶瑶，”九尾的声音低了些，“我们现在这样……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林初瑶站起身往厨房走，拉开冰箱门拿了盒牛奶，“以前你是我带的新人，现在你是战队核心选手，我是分析师，”她把牛奶倒进锅里，开火时的“啪”声打破了沉默，“公私得分明，不然影响比赛怎么办？”

九尾看着她的背影，她穿着件黑色T恤，领口有点松，露出的后颈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说“我要复读了，以后可能没时间打游戏了”，当时他只觉得心慌，却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比赛重要，难道我们……”

“重要，”林初瑶打断他，把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对我来说，赢比赛比什么都重要，”她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奶皮在表面浮着层薄薄的白，“你也是，忘了教练说的话了？‘职业选手的黄金期就这么几年，分心等于自毁前程’，”

九尾没说话，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划着圈。他知道她说得对，上周的队内赛已经因为分心输了一局，教练在休息室里敲着战术板骂了半个小时，说“别以为拿了几个MVP就飘了”，

“我没说要影响比赛，”他抬头时，眼里带着点少年人的执拗，“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打完训练赛一起复盘，赢了比赛去吃庆功宴……”

“以前是以前。”林初瑶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抱膝的姿势像只防备的猫，“以前你不会因为我改的战术跟教练争得面红耳赤，我也不会在你失误时第一个跳出来骂你菜。”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些，“现在我们是战友，不是吗？战友就该把心思放在赛场上。”

九尾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谈论战术时独有的亮，比三年前游戏里拿五杀时的兴奋更耀眼，他突然明白，她不是在拒绝，而是在保护——保护这支她刚加入就投入全部心血的战队，也保护他这个还在上升期的选手。

“那……”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等打完季后赛？”

林初瑶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打完季后赛还有总决赛，拿了冠军还有世冠杯，”她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徐文，职业选手的路长着呢，别总想着儿女情长。”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本名，不是“九尾”，不是“喂”，是带着点嗔怪的“徐文”，九尾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技能命中时的短暂僵直，等反应过来时，脸上已经热得发烫。

“知道了，”他低下头喝了口牛奶，甜腥味在舌尖漫开，像三年前她第一次给他带的早餐奶，“那……战术报告你发我了吗？”

“刚发了，”林初瑶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基地了，明天还要晨练。”

送他到门口时，楼道的风灌进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意，九尾穿鞋时，看见林初瑶手里捏着个挂牌，上面是战队的门禁卡，照片里的她穿着队服，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升旗仪式。

“这个……”他指了指挂牌，“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没见过。”

“上周战队统一做的，”林初瑶把挂牌塞进包里，“你当时在跟教练复盘，错过了”她推开门，“快走吧，晚了宿舍锁门。”

九尾走到楼梯口时，听见她在身后喊：“明天训练赛记得看我发的视野布控图，别又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逛。”

“知道了！”他回头时，看见她靠在门框上，路灯的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像游戏里守护基地的最后一道防线。

回到基地时，训练室还亮着灯，打野正对着电脑啃泡面，看见他进来吹了声口哨：“哟，尾哥约会回来了？”

九尾没理他，径直走到座位前坐下，点开邮箱里的战术报告，林初瑶的字体娟秀却有力，在“TG战队打野习惯路径”下面画了波浪线，旁边批注“此处需安排辅助做眼，每三分钟检查一次”。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她在公寓里说的话——“我们是战友”，

打野凑过来时，看见他在战术图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正好在己方泉水的位置，“尾哥，你这是……开窍了？”

九尾把笑脸擦掉，耳根微红：“别废话，赶紧复盘，明天还要早起。”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战术图上投下细长的身影，像无数双注视着赛场的眼睛，九尾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着，每一次按键都格外坚定——他知道，现在不是谈论喜欢的时候，等拿下冠军，等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他会用最耀眼的成绩告诉她，战友和爱人，他都想做。

而公寓里的林初瑶刚改完最后一份数据报表，手机屏幕上弹出九尾的消息：【战术报告看完了，很详细。明天见。】

她笑了笑，回复：【明天别迟到，迟到罚你给全队买早餐。】

放下手机时，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战术图，红笔标注的“重点突破”四个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她知道，有些感情需要暂时藏在战术板后面，但没关系，等赢下这场硬仗，总有时间慢慢说。

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战术图的边角，发出轻微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战役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