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

走出游乐场大门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林初瑶的碎发飘了起来，九尾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刚才那句“直接说就好”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可林初瑶转身牵起沈宇轩的动作又像块冰，瞬间冻住了所有温热的期待。

“哪个……”九尾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刚刚和轩轩说的，你不要在意哈，”他往前追了两步，路灯的光落在他发白的脸上，“我只是逗他玩的，我没有……没有喜欢你。”

林初瑶牵着沈宇轩的手顿了顿，没回头，

“主要是我怕我说不喜欢你，会让他不开心，”九尾的解释越来越急，像怕被戳穿什么秘密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手腕——那里有块淡青色的纹身，被袖口遮住了大半，连战队里最亲近的队友也不知道图案是什么，

林初瑶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御姐特有的清冷感在夜色里格外明显：“没事，我知道，”她的目光扫过九尾紧绷的侧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也没想这么多，只要不会让我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我都无所谓。”

说完，她低头对沈宇轩说：“走了，等出租车。”

沈宇轩眨巴着眼睛，看看林初瑶，又看看九尾，突然甩开林初瑶的手，跑到九尾身边拽了拽他的衣角：“大哥哥，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让我帮你追她吗？”

九尾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初瑶的背影——她站在路灯下，板鞋轻轻点着地面，好像他刚才那番急切的解释，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喂，坏女人！”沈宇轩突然冲林初瑶喊，“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林初瑶回头瞪他：“我哪里有？你少胡说八道好不好！”

“切，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嘴最硬了，”沈宇轩撇撇嘴，小大人似的叹气，“跟我二姨说的一模一样。”

林初瑶被他怼得一愣，随即伸手拧了把他的胳膊：“你以后还是少跟我妈刷那些短视频吧，还没上幼儿园就天天学这些，以后还得了？岂不是要让人家女孩子受伤？”

“怎么可能！”沈宇轩挣开她的手，跑到出租车旁拉开车门，“我又不是你，这么久了该不会还喜欢你那个前男友吧？”

“你说什么？”林初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坐进车里时带了点气，“你又怎么知道我前男友？”

“二姨说的啊，”沈宇轩系着安全带，说得理所当然，“说你高中谈了个三年的男朋友，后来不知道为啥分了，嘿嘿。”

“我真的谢谢你们，”林初瑶捏着眉心，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我妈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往外说的？”

出租车发动时，她透过车窗看了眼站在原地的九尾——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右手插在裤袋里，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绷得太紧的弦。

“看什么呢？”沈宇轩凑过来，“是不是后悔对他那么凶了？”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林初瑶把他的脑袋推回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九尾刚才解释时眼里的慌乱，还有他下意识护住右手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公寓附近时，林初瑶被沈宇轩缠得没办法，只好拐进超市：“只许买三样，多了没钱。”

“你骗人！”沈宇轩冲进零食区，抱着两袋草莓味薯片和一盒巧克力，“我二姨给你钱了，说让你给我买好吃的！”

林初瑶翻了个白眼，又往购物篮里丢了瓶牛奶和一包坚果：“算你识相，知道提醒我。”

结账时，沈宇轩突然指着冰柜里的草莓蛋糕：“那个！我要那个！”

“晚上不能吃甜的，”林初瑶拉着他就走，“再闹明天不带你去基地。”

沈宇轩立刻蔫了，小声嘟囔：“坏女人……”

回到基地时，训练室里还亮着灯，打野正对着麦克风喊“辅助你往哪走”，中单趴在桌上笑到捶桌，看样子五排打得正热闹。林初瑶踮着脚往里瞥了眼，没看到九尾的身影，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林老师回来啦？”辅助眼尖，摘下耳机冲她挥手，“要不要来凑个热闹？九尾那家伙不知道跑哪去了，正好缺个人。”

“不了，我还有报告没改，”林初瑶抱着沈宇轩的零食袋往自己工位走，“你们玩。”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却没什么心思看战术图表，刚才在游乐场九尾说的话，还有他后来急切的解释，像循环播放的片段在脑子里转来转去。

“喂，坏女人，”沈宇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拆薯片，“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奥特曼哥哥啊？”

“吃你的薯片，”林初瑶敲了敲键盘，“再说话把你扔出去。”

沈宇轩撇撇嘴，没再吭声，只是吃薯片的声音故意弄得大大声，像是在抗议。

林初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在屏幕上，可刚敲了没几行字，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

她皱了皱眉接起，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炸开一阵尖利的女声：“林初瑶你这个贱人！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林初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哪位？”

“我哪位？”对方冷笑一声，声音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你别管我是谁！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

训练室里的五排声突然停了，所有人都看向林初瑶。

“长着一副这么好看的脸蛋，不就是为了勾引别人吗？”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刻薄，“离他远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装什么清高……”

“呵，”林初瑶突然笑了，声音冷得像冰，“说完了吗？”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首先，”林初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训练室，“我长什么样轮不到你评价，毕竟我再好看，也没长成你这样需要躲在电话后面喷粪的样子。”

沈宇轩嘴里的薯片“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

“其次，”林初瑶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月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全是御姐的气场，“我不知道你说的‘他’是谁，但就算有这么个人，我勾引没勾引，也轮不到你这个连名字都不敢说的人来置喙。”

“你……”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

“最后，”林初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嘲讽，“下次想骂我，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哦，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电话我录音了，再敢骚扰我，直接报警。”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随手把那串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训练室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打野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林老师……帅啊。”

林初瑶没理他们，转身坐回工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那通电话像根针，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对方提到的“他”，会不会是九尾？

“坏女人，你好厉害！”沈宇轩跑过来拉她的手，“比我妈骂我爸的时候还凶！”

林初瑶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九尾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看到训练室里的气氛不对，愣了愣：“怎么了？”

没人说话，都用眼神示意他看林初瑶。

九尾的目光落在林初瑶紧绷的侧脸上，又扫过她还亮着的手机屏幕，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没事，”林初瑶关掉文档，站起身拿起沈宇轩的书包，“轩轩困了，我带他去休息室睡觉。”

她没看九尾，径直往门口走，擦肩而过时，九尾突然伸手想拉住她，却在快要碰到她胳膊时收了回去，指尖蹭到了她的衣角，像触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林初瑶。”他的声音有点哑，“刚才的电话……”

“骚扰电话而已，”林初瑶头也不回，“基地的号码估计被泄露了，回头让技术部处理一下。”

休息室里，林初瑶把沈宇轩安顿在小床上，盖好被子，小家伙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坏女人，刚才那个阿姨是谁啊？她好凶。”

“不知道，”林初瑶揉了揉他的头发，“睡吧，你先睡一会吧，我去写小说”

沈宇轩眨了眨眼，突然说：“她是不是喜欢奥特曼哥哥啊？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女生吃醋的时候就会骂别的女生。”

林初瑶的心猛地一跳，没说话，

“奥特曼哥哥手上是不是有个小图案？”沈宇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下午他抱我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个青色的东西，像小蛇，”

林初瑶愣住了——纹身？九尾手上有纹身？

她从没见过，也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那个总是在赛场上冷静自持，私下里有点腼腆的少年，居然会纹身？而且还是在那么明显的手腕上，却藏得那么好。

“可能是贴纸吧。”林初瑶敷衍道，心里却像被投进了更多疑问，

回到训练室时，五排已经结束了，中单冲她挤挤眼：“林老师可以啊，刚才那番话，听得我都想给你鼓掌。”

“少贫，”林初瑶坐下，重新打开文档，“报告改完了吗？明天教练要检查。”

中单立刻哀嚎一声，爬回自己的工位。

林初瑶假装专心打字，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九尾的位置——他还坐在那里，背对着她，右手搭在键盘上，手腕处的袖口被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只手，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的微信响了，是九尾发来的：【没事吧？】

林初瑶看着那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才回了个【没事】，

对方没再回复。

训练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低语，林初瑶改完报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她起身收拾东西，发现九尾还没走，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我先走了。”林初瑶拿起帆布包，声音不大，

九尾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我送你。”

“不用了，基地离公寓很近。”林初瑶拒绝，“你也早点休息。”

“我正好也要回去，”九尾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基地，夜风格外凉，走到公寓楼下时，九尾突然停下脚步：“刚才那个电话……”

“都说了没事，”林初瑶打断他，抬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月光落在九尾的脸上，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如果……如果有人骚扰你，告诉我。”

林初瑶愣了愣。

“我认识一些人，或许能帮上忙，”九尾的声音很轻，右手不自觉地握紧，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块淡青色的纹身——不是沈宇轩说的小蛇，而是个很长的ID，不过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林初瑶的目光在那两个字母上停留了半秒，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也没问。

“知道了，不过应该没人可以骂的给我，所以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她点点头，转身往公寓楼里走，“晚安。”

“晚安！”九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母，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得像揉皱的纸。

回到公寓，林初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陌生女人的辱骂，九尾慌乱的解释，还有他手腕上那个神秘的纹身，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里，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九尾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大多是关于训练和战术的内容，偶尔有几句闲聊，也都停留在客气的范畴，可今天在游乐场，他牵起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还有夕阳下那句认真的“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又真实得不像错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初瑶对着天花板叹气，突然觉得这个平时冷清的公寓，今晚格外让人烦躁。

而对面公寓里，九尾正站在阳台上抽烟，烟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手腕上的“XW”，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个女生的背影，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海边，风吹起她的长发，像要飞起来似的。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等我拿到冠军，就去找你。”

九尾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烟烫到了手指才回过神、他掐灭烟头，转身回房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中单发来的消息：【尾哥，今天游乐场咋样？成了没？】

九尾看着消息，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两个字：【没成。】

他走到窗边，看向对面林初瑶公寓的灯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个在网上认识了三年的女生，是他藏在心底的光，手腕上的纹身是他的承诺；可今天在游乐场，林初瑶笑着递给他冰淇淋时，眼里的光，却让他第一次对那个遥远的承诺，产生了动摇。

夜色越来越深，两座公寓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月光知道，这个夜晚藏了多少没说出口的话，和多少摇摆不定的心事，而那个突然打来的骚扰电话，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不仅搅乱了林初瑶的心，也让九尾藏在纹身下的秘密，隐隐有了要浮出水面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