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晏殊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供奉殿调息恢复,偶尔也会去那片小药圃整理一下,将从外面带回的一些普通草药种子种下。
少年的存在,在庞大的武魂殿中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供奉们本就神秘,等闲魂师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
但却并不意味着无人关注。
是日
清晨,
少年正在药圃中小心为一株新发的月光草注入魂力,促进其生长。
月光草并非什么灵药,只是幼时家族药圃里常见的夜间会散发微光的小草,带着安神静气的效果。
分明是晴空白日,月光草依旧散发着荧荧蓝光,星星点点,微弱的,就像曾经渺小的自己。
无法照亮天空,只是自顾自的发光。
我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我能够做到吗,我会后悔吗,我会害怕吗,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这抹熟悉的微光,少年心中不受控制的滋长出情绪。又或者,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短暂逃避。
真讽刺啊,晏殊,明明你已经是封号斗罗了,你到底在忧虑什么。
墨发少年捂住脸,手心的冷汗深入心尖。
“哟,我们霁雪斗罗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戏谑的慵懒声音自身后响起。
晏殊动作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应道:“五哥。”
经过几日光翎见缝插针地出现、以及星月天蚕在精神海里的不断搅混水。
少年对这个称呼已经从一开始的僵硬变得稍微顺口了些。
只是每次叫出口,内心总会蔓延出复杂的感觉,难以言喻。
就像缓慢向上爬的菟丝绒,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一层层缠绕,根茎逐渐收紧,等到察觉的时候,早已无处可逃。
光翎今日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银蓝色常服,少了供奉袍的庄重,更添几分随性的风流。
他踱步到晏殊身边,冰蓝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株在晏殊魂力滋养下微微发光的月光草,又扫过药圃里其他几样常见的草药。
“种这些做什么?”光翎随手拨弄了一下旁边一株宁神花的叶子,“武魂殿什么药材没有?需要你亲自种?”
“习惯而已。”晏殊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些许泥土的指尖。
月白的衣襟在晨光下显得洁白无瑕。
“习惯?”光翎挑眉,冰蓝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仿佛想从中找出点什么。
“看来我们小月亮以前,过得还挺…质朴?” 他话里带着探究,但又巧妙地控制在不会引起自己反感的程度。
要不然怎么说,一个个都是老狐狸
晏殊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殿内:“五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光翎跟在少年身后,很是自来熟地走进雪霁阁的一楼。
自顾自地在铺着软垫的檀木椅上坐下,打量着四周简洁空旷的陈设,“你这地方,也太素净了点,跟没人住似的。”
晏殊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没必要,我用不上那么多。”
光翎端起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一点,一层薄薄的冰霜瞬间蔓延,将茶水冻上冰。
他满意地抿了一口,发出舒适的喟叹:“还是冰着舒服。”
男人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冰蓝的眼眸带着穿透力的目光看向晏殊,“降魔昨天跟人切磋,扭伤了经脉,武魂殿的治疗魂师看了,说需要静养几日。我记得…你医术不错?”
晏殊眸光微闪,明白了他的来意。降魔斗罗…那位喜爱切磋性格锋锐的七哥。
“略通一二。”少年平静道。
“那走吧。”光翎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拉起晏殊的手腕就往外走,“去看看老七,顺便让那几个老家伙也见识见识,咱们新来的小月亮,可不光是徒有其表。”
手腕骤然被抓住,光翎手甲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晏殊身体略微僵硬,这个家伙…
光翎看似漫不经心的滑动了指尖,金属的触感刺激皮肤。
身体的排斥让少年想立马甩开,他下意识地运转魂力,想要挣脱。
然而,光翎的手看似随意,却蕴含恐怖的力量,像枷锁,让自己一时无法挣脱。
更让晏殊心惊的是,在肢体接触的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共鸣”,微弱地悸动了。
虽然转瞬就被自己强行压下,但那感觉清晰无比。
光翎似乎察觉到了墨发少年的僵硬和抗拒,冰蓝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别扭扭捏捏的,都是自家人,怕什么?” 他拉着晏殊,不由分说地就往外走。
晏殊被迫跟着他,手腕处传来的冰冷触感和若有若无的悸动,让少年心绪纷乱。
他极力压制着身体的排斥和魂力的波动,脸色愈发苍白,唇线紧抿。
光翎侧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忽然低笑一声,另一只手屈起手指,在晏殊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啪!”一声轻响。
晏殊怔住了,捂住被弹的额头,错愕地看向光翎。
眼神里带着打扰的愠怒,还有茫然和无措,就像被突然袭击弄懵了的小兽。
光翎也不知道为何,竟然觉得眼前少年格外可爱。
“放松点,小古板。”光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冰蓝的眸子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老是绷着张脸,小心未老先衰。走了,去看老七!” 他这次松开了拉着晏殊手腕的手,转而揽住了他的肩膀,半推半就地将还有些发懵的晏殊带出了雪霁阁。
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让晏殊的身体再次僵硬。
鼻尖能够嗅到光翎身上淡淡的熏香,或许是因为男人武魂属性的原因,那股味道也和主人一样,叫人无处可逃。
少年闻着清冽的冰雪初融般的气息。
奇怪,自己竟然不排斥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到光翎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长老殿里,盯着你这‘霁雪斗罗’的眼睛多着呢。暂时表现得熟络,没坏处。”
晏殊挣扎的动作顿住了。他明白光翎的意思。
供奉的地位确实无可睥睨,但比比东所属的长老殿却不一样,不知道多少人希望自己殒命,来给他们让路。
光翎这是在给自己撑腰。
意识到这点,少年的肩膀放松下来,带着依靠。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光翎此刻的举动,确实是在看似蛮横的方式,帮他更快地“融入”供奉殿,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最终放弃挣扎,任由光翎揽着他的肩膀,朝着降魔斗罗的居所走去。
只是耳根处悄然爬上了一丝极淡的,未曾察觉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