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哭渊黑夜又白昼,黎明破晓之际,暗河群星闪耀。而最明亮的那几颗,皆出自苏家。
苏暮雨和苏昌河的确改变了暗河,尤其是在所有人都认为苏写鸦成为傀已经是板上钉钉时,大家长竟然力排众议,选择了身为无名者的苏暮雨,三姓因此蠢蠢欲动。
既然苏写鸦并非那个不二之选,那么三家中谁都可以坐上那个位置。毕竟苏暮雨可以是傀,但绝不会是大家长。
不过就算有了大名鼎鼎的执伞鬼和送葬师,那只寒鸦依旧是万鬼之先,最不容忤逆和亵渎的那一个。
大家长器重她,苏家上下追随她,谢慕两家忌惮她,年轻的少主从无失误,只凭一柄剑、一张琴便足以叱咤天下。她是暗河最锋利的那把刀,是游走在黑夜里见血封喉的罗刹。
亦是春风四月,落在苏昌河肩上那朵沾血的玉兰花。
苏昌河和苏写鸦最先相处得不算融洽,一个野心勃勃的夺权者和一个年少有为的继承人,就算每天哥哥妹妹的叫着,也难免暗处的争锋。
不过那小流氓好像越来越有被她叫软的趋势,毕竟苏写鸦对于他这样贫瘠孤冷的人,实在太吸引人太独一无二了。
不同于苏暮雨天生的执着与善良,那个人有着与自己截然相反的过去,却是如出一辙的心狠手辣。嗓音却是柔和的,亲昵的,一张面皮也生得极美,此鸦毛发鲜亮,倒真是只艳鬼。
而且学着苏暮雨念着家人的虚伪说辞,张嘴就是甜言蜜语,待他宽厚不论,执行任务遇到危局也自作主张护他性命,让苏昌河想要骂人。
学人精,简直就是苏暮雨的赝品!恶狠狠的送葬师第无数次咬牙切齿。
两人成天笑脸对笑脸地打着机锋,背地里各自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因势均力敌惺惺相惜,一面又暗恨对方太狗。
如此磕磕碰碰,倒也走了几年,故事的转折,在于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有个人死了。
一个对苏写鸦很重要的人。
残月剑乃暗河至宝,虽不如眠龙剑有号令三家之势,仍是一大杀器。每任剑主自幼便会择一位护剑人,以身为剑陪伴在剑主身边,与之共同锻造新的神通。
是以每一位剑主因护剑人的不同,神通也各不相同,苏写鸦的上一任剑主已是百年前,此人日日以护剑人精血养剑,修出的正是一柄饮血之剑。若被击中,瞬间便会被吸干全身血液,化为干尸而死。
这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剑被苏写鸦所得,谢慕两家自是不甘。虽说百年来此剑早已不能饮血,但难保苏写鸦不会炼出新的神通,届时他们都将被苏家永远踩在脚下。
为此两家百般算计,苏家少主不可杀,另一人却不见得,只要杀了护剑人,问题迎刃而解。毕竟护剑人需与剑主极度契合,除开从小培养的苏彦,很难找到其他人。
这个主意他们打了很多年,只是往日苏写鸦将自己的护剑人护得很紧,年轻一代无人能敌过她,而如果他们这些老头子也下场,苏烬灰自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
可现在,苏家多了两个武功高强还不齐心之人,至少苏昌河,从未亲近真正苏家。而这正是谢慕两家的可乘之机。
那是迄今为止让苏写鸦最狼狈的任务,杀人从来都是很容易的,全身而退才难。她与苏昌河费尽周折完成任务,本该退回暗河,谁料竟触动机关大阵,两人一同困在其中。
苏写鸦“阵法?慕家还真不怕撕破脸皮。”
苏写鸦冷笑,蓝白衣衫早已染血。
只要长眼就看得出,此阵绝非目标所布,否则他们早该落进阵里,而非现在。既完成了任务,又身有负伤,此时最适合杀人不过了。
苏昌河“这不是杀阵,不过是让我们在此等候罢了。”
苏写鸦“什么意思?”
苏昌河没答,只撕下衣袖,走上前给她包扎止血,却被女子挥手拂开。
苏写鸦“昌河,请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苏昌河只看了眼她的剑,残月隐隐闪出红光,苏写鸦面色突然变得难看。
玲珑心思的少主瞬间想通来龙去脉,此次任务危险,她并没有带上阿彦。可与残月剑有关的都属隐秘,谁是她的护剑人,并不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苏写鸦“你参与了是吗?”
苏昌河“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苏昌河垂眸,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苏昌河“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苏彦如今孤立无援,只有现在都不死,以后才能不死。”
苏昌河“老爷子说,他当你的护剑人已经很久了,却迟迟没有自己的作用,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当了。”
而若他动手,难免会伤他与苏写鸦的父女情谊,不如就将这大好机会让给谢慕两家。要是苏彦死了,那就说明他没用,死了就死了吧;要是他活下来了,那便继续活着。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苏写鸦不出手的前提之下,苏昌河得了命令,必须拦住她。
苏写鸦“呵。”
女子没有迟疑,她不精通阵法,也没有时间慢慢破阵,当即真气暴涨,就要强行破开。
苏昌河“你疯了?!”
苏昌河“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苏写鸦“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苏昌河。”
她惯常一副幽幽的柔和语气,乍一森冷起来,便让人冰寒彻骨。
剑光荡开,大阵随之震颤,而后寸寸皲裂,苏写鸦猛地吐出一口血。
苏昌河“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苏写鸦,你阻止不了!”
苏写鸦蓦地转身,长剑快如疾风,贴着苏昌河的脸划去,英俊的脸上出现一丝血痕。
苏写鸦“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苏昌河“终于不装了啊。”
苏昌河抬手抹掉脸上的血,那点疼痛比起方才执行任务受的伤,还是太轻了些。
苏昌河“苏写鸦,你是心疼你的护剑人,还是心疼苏彦?”
除了初见时的高高在上,几年来这人对他可真谓是个好好少主,真把他当家人一般,言行举止皆挑不出错,还是现在这样有意思。
苏写鸦“重要吗?”
苏昌河“重要啊。”
苏昌河笑了笑。
苏昌河“你知道你救不了他了,好少主,不如拿我撒撒气吧。”
苏写鸦收回剑,她没搭理苏昌河,完全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边调息边往暗河掠去。
苏昌河“真无情呐。”
苏昌河“苏写鸦!”
苏昌河突然高声唤她,他似乎也在隐忍着什么。
苏昌河“你知道为什么老爷子能如此果断地决定除掉苏彦么,因为你对他太好了,就像当初暮雨对我一样。”
除开秘密任务,几乎是形影不离,杀手是不需要影子的,更何况这人能左右她。
苏昌河“但你和暮雨借大家长之势救下了我,如今有谁能救他?你能吗?”
质问声声入耳,肺腑里心气翻涌,苏写鸦咽下口中腥甜,头也不回。
却见天边突然炸起一团烟花。
残月剑随之嗡鸣起来,剑身震颤,似在哭泣。苏写鸦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她的手也在抖,脑海里闪过少年含笑的容颜,终日叽叽喳喳的,少主少主叫个不停。
苏写鸦当然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她从没拿苏彦练过剑,而残月要炼出神通,必要护剑人做出牺牲。苏彦四岁来到她身边,早已是亲人了。
谢家,慕家,还有父亲……那日苏写鸦看向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突然笑了。
那时的她还有些天真,以为自己谁都护得住,以为这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终日姐妹兄弟地唤着还有些人情味儿,谁料……输得彻底。
苏写鸦声音发颤。
苏写鸦“我救不了他。”
苏昌河跪在她身边,替她将方才未包扎的伤口缠好。
苏写鸦“父亲这一次,还真是决绝啊。”
而她此时,竟无力招架,哪怕她武功超绝,心怀算计,可救一人和杀一人,后者实在难太多太多。
要向父亲学习呢。
苏写鸦“他许了你什么,让你来拦我。”
若非和苏昌河一起。她并不会选择这个远离本家的任务,也只有苏昌河,支走她后还会寻慕家大阵作保,因为知道寻常地界困不住她。
苏昌河“老爷子没答应我什么,但我若不答应,他就要杀我。”
苏写鸦“你也会怕死?”
苏昌河“不怕啊,不过能亲眼目睹你不如意,我很开心。”
苏写鸦甩开他的手,剑身抵地站起。
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冰点,连之前编点甜言蜜语的功夫都懒得费了。
苏昌河“苏写鸦。”
苏昌河抓住她手腕,突然低低唤了句。
苏昌河“从此以后,我做你的护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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