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京都的灯火如散落的星子,明明灭灭,勾勒出夜的轮廓。红帐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帐内只余下烛火不安分的跳动,在锦缎上投下暧昧摇曳的光影,一缕若有似无的暖香在空气中浮动,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旖旎时分,身为新娘的叶灵儿却全无旖旎心思。
叶灵儿蹙眉,索性坐起身:“这大婚未免太繁琐了。”她抱怨着,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饥饿,目光扫过铺着红绸的桌案上,径直下榻,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塞进嘴里,事到如今她与李承泽已经熟稔了不少。
李承泽斜倚在床头,烛火衬得他显出几分妖冶,他闻言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我是第一次成亲,”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不好意思,让叶小姐失望了。”
眼底流转着黠昵的光,他又戏谑道:“下次就有经验了。”
“这种事要什么下次?”叶灵儿被他这轻佻的言语一激,心头莫名窜起一股火气,他们之间本就只是利益往来,他还要下次?叶灵儿想也没想,就朝他胳膊捶了过去,力道其实并不重,是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嗔意。
谁知李承泽的反应却大得出奇,他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呻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连气息都陡然虚弱了下去。几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叶灵儿心头骤然一紧,方才那点恼意瞬间被巨大的惊慌取代。她太清楚李承泽那副娇弱模样,莫非自己真失手伤了他?糕点也顾不上了,她慌忙扑到床边,急切地俯身察看:“李承泽?你怎么了?伤到哪儿了?快让我看看!”她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想去碰触他又怕弄疼他,只能在他肩臂处焦急地摸索着,眼神里全是担忧。
待看清他只是蹙着眉,眼角还湿漉漉的,却并无明显痛楚,叶灵儿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她嗔怪道,指尖轻轻拂去他颊上未干的泪痕,“你也太柔弱了些,跟京城里那些风吹就倒的娇小姐似的。”语气里是责备,却又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奇异的柔软。
李承泽微阖着眼,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颤动着,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平日里那副慵懒疏离、仿佛万事不入心的面具被这泪水洗刷掉,叶灵儿看着看着,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两人躺在锦被中却是什么都没做。
李承泽突然开口:“我早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叶小姐……”他顿了顿,笑意吟吟地拖长了调子,像是撒娇,又像是郑重的托付:“……可要护我周全啊。”
李承泽那日说要与叶灵儿休戚与共,并非全然是利益捆绑下的虚情假意,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将门虎女是如何勒住躁动的枣红烈马,飞扬的发丝掠过阳光,掀起一阵轻快的风,又策马扬鞭而去,棋盘上的棋子渴望些颜色,对于叶灵儿,他有些在乎。
李承泽慢慢收拢手指,将叶灵儿温软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微凉却渐渐回温的掌心,喧嚣褪去,暗香浮动,红帐之内,只剩下彼此安稳的呼吸声,疲惫最终沉淀为一片令人心安的宁静,两人相拥着,在红烛燃尽的余烬里,沉入了一场无梦的、久违的酣眠。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