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警视厅走廊比想象中更阴冷。

应急灯在瓷砖地面投下幽绿的光斑，柯南缩在自动售货机后面数着自己的呼吸，第十三次确认走廊空无一人。

解剖室厚重的金属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白光在地板上割出锋利的线条，隐约飘来福尔马林混合着血腥的气味，像极了三年前目睹松田阵平殉职那天的消毒水味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好的发卡——还是吉田步美昨天弄丢的那枚草莓造型的。

金属片在锁孔里轻轻搅动，咔嗒一声轻响后，门轴发出老旧的呻吟。

刚进门，柯南就看见神代站在解剖台边的背影，白大褂下摆随着空调出风口的气流微微起伏，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共济会戒指在无影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中岛巡查？"神代的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

柯南心脏猛地一缩，差点把手里的记录本掉在地上——这是他从鉴识课实习生桌上"借"来的伪造身份道具。

"早安，神代医生。"他刻意模仿着少年人的变声期嗓音，低头走向角落的文件柜，"我来...送昨天的毒理学报告复印件。"

解剖台中央躺着的尸体用白布覆盖，只露出青紫色的脚踝。

金属器械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二十三把解剖刀整齐排列，刀柄颜色从墨黑到银灰渐变，柯南认出最右侧那把锯齿刃是德国产的麦森宝，市场价至少要十七万日元。

神代没再说话，只是俯身调整无影灯角度。

柯南假装整理文件柜最底层的资料，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那个贴满标签的证物箱——SH-17的红色标记在箱角格外刺眼，和地铁隧道里看见的一致。

当他悄悄拉开第三个抽屉时，突然听见手术刀划破皮肤的滋啦声，像有人在撕开湿透的宣纸。

"你抖得太明显了。"神代的声音近在咫尺。柯南猛地抬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站在文件柜旁，递过来一副乳胶手套。

解剖刀还捏在神代右手里，刀刃上挂着半凝固的暗红液体，在灯光下缓缓拉长，最终滴落在白色瓷砖上，绽开一朵微型血花。

"解剖室要求全程无菌操作。"神代的眼睛里没什么温度，"或者你连基础培训都没参加过？"

柯南的手指刚碰到手套包装，就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转头看见神代正用镊子夹起一颗子弹头，在灯光下翻转着观察："九点方向有三毫米弹痕，弹道系数符合伯莱塔92FS的特征。

死者生前应该中了两枪，第一枪击中左肺..."

他突然停住话头，手术刀在尸体胸口划出优美的弧线。

柯南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常规解剖流程，而是用刀尖刻出的螺旋状纹路，一圈圈向外延展，终点正好落在第三根肋骨下方。

这个图案和神代办公室墙上的斐波那契数列海报一模一样。

"黄金分割率在人体结构中的完美体现。"神代用镊子轻敲尸体的肋间隙，"从肚脐到脚底的距离，除以身高正好是0.618。但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柯南顺着他的镊子看去，发现螺旋线中心点有个微小的黑色物体。

"心脏的神经突触分布，天然形成斐波那契螺旋。"神代突然转头，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近乎透明，"就像有人故意设计过一样。"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

黑田兵卫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制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左手公文包边角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柯南想起三个月前杯户美术馆爆炸案，当时负责现场指挥的正是这位警视厅高官。

"神代医生，早。"黑田的声音低沉得像砂纸摩擦，"昨晚地铁隧道的死者有初步结论吗？"

神代放下手术刀，脱下沾染血污的手套："肝脏样本检测出异常代谢物，结构类似APTX4869但有三处碱基对差异。"他掀开白布到胸口位置，暴露出那个诡异的螺旋形刀痕，"软组织挫伤显示死前曾遭受钝器攻击，但致命伤是头部枪伤。"

柯南感觉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黑田兵卫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公文包搭扣，这个动作和三年前摩天轮炸弹案现场那个神秘电话亭里的人影一模一样。

当时警方通报说是无关路人，但柯南清楚记得那人挂断电话后，也曾这样敲击过公用电话的金属外壳。

"代谢物有特征标记吗？"黑田的目光停留在尸体左胸，那里正是螺旋线终点，"能不能用来追踪来源？"

神代突然拿起解剖刀，刀尖直指尸体心脏位置："每批APTX代谢物都有独特的基因印记，就像指纹。我们发现这个..."他用镊子从尸体内脏深处夹出个亮晶晶的物体，"藏在肺动脉瓣后面的微型芯片，型号和三年前米花银行劫案使用的一致。"

柯南的呼吸差点停滞。米花银行抢劫案——那是他幼年记忆里最黑暗的一天，父母为了保护他倒在劫匪枪下，现场留下的证物里就有枚无法破解的微型芯片。

现在想来，那天负责尸检的法医报告异常简短，只说是普通枪击致死。

黑田兵卫的喉结动了动："芯片内容解析需要多久？"

"我的改良型质谱仪应该能在今晚出结果。"神代把芯片放入证物袋，密封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对了黑田警官，您今天系的领带是愛馬仕最新款吧？和松本管理官上个月在庆功宴上戴的一样。"

黑田的表情有瞬间僵硬："朋友送的。"说完转身走向门口，公文包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

柯南假装整理文件，余光瞥见神代在用手术刀刀柄敲击桌面——三短三长三短，标准的SOS摩尔斯电码。

当黑田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神代突然把证物袋扔进消毒柜，按下高温杀菌键。

"他的公文包有录音设备。"神代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金属戒面在灯光下划过冷光，"而且他左手袖口有微型相机，角度刚好对着解剖台。"

柯南猛地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七点十七分。"神代突然说，开始缝合尸体胸腔，针线在他指间翻飞如蝶，"你父亲留给你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的圆周率小数点后第七位是7，对吧？"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柯南太阳穴上。

工藤优作留下的古董怀表是他最珍视的遗物，表盘内侧确实刻着π的前二十位小数——3.14159265358979323846，第七位正是7。

这个秘密连毛利兰都不知道。

"你..."柯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趁机撞向旁边的试剂架。蓝色液体泼洒在地面，形成诡异的图案——五条相交的直线，交点处正好是之前血珠聚集成的数字形状。

"小心点，中岛巡查。"神代递给他一卷纸巾，手指在接触的瞬间塞过来个冰凉的物体。

柯南假装擦地，悄悄握紧掌心——是枚微型存储卡，比普通SD卡小一半。

"解毒剂的配方需要修改第十七位基因序列。"神代蹲下身一起清理，声音压得极低，"你父亲不是简单的推理小说家，他十年前就参与了APTX的反向工程。"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灰原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解剖台上的尸体。

她手里攥着件深蓝色外套，显然是匆忙赶来："江户川，毛利老师找你，说有急事。"

柯南的心沉了下去——灰原从不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除非情况紧急。

神代已经起身回到解剖台边，开始填写尸检报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六点零四分，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

"我们该走了。"灰原拽着柯南的胳膊往外拖，她的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

经过解剖台侧面时，柯南的牛仔裤口袋勾住了抽屉把手，一整叠照片散落在地上。

最上面那张是十岁的工藤新一在多罗碧加乐园，穿着蓝色泳衣的他正举着棉花糖大笑，身后过山车轨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柯南的呼吸突然停止——这张照片他从未见过，而且拍摄角度像是从摩天轮座舱里往下拍的。

灰原的膝盖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她颤抖着捡起另一张照片：背景是帝丹小学的樱花树，七岁的新一背着书包，旁边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尽管面部被刻意模糊，但柯南认出那身风衣是父亲失踪前常穿的款式。

"抽屉里还有三十一张。"神代的声音毫无波澜，钢笔在尸检报告上签名的动作没丝毫停顿，"从你七岁到十七岁，每个月一张。"

柯南数着照片背面的日期，突然注意到规律——每个月十七号。

最后那张拍于三个月前，地点是毛利侦探事务所门口，照片里的柯南正举着侦探徽章说话，角度像是从对面楼顶拍摄的。

警铃声突然从楼下传来，由远及近。

高木涉的大嗓门在走廊响起："神代医生！黑田管理官让我们来取昨晚死者的证物！"

神代把刚签好的尸检报告递给柯南："帮忙送到三课，谢了。"文件夹比正常厚度多了些，柯南摸到夹层里有硬物轮廓。

灰原已经拉着他冲出解剖室，走廊里巡逻警灯的红蓝光芒交替闪烁，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怪影。

"那些照片上的日期对应APTX实验节点。"跑到安全梯拐角时，灰原终于喘过气来，"我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十七号是关键基因链的编号。"

柯南翻开那叠照片，最底下压着半张FBI证件，照片部分被撕毁，但能辨认出金色的鹰徽。

他突然想起昨夜神代机械眼投射的最后画面——工藤宅门牌上的鲜血数字，正是17。

楼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柯南拽着灰原躲进消防栓柜，金属门刚合上就听见熟悉的冷笑。

琴酒的黑皮鞋踏过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靴底沾着的泥土里混着细小的红色纤维——和神代白大褂的布料完全相同。

"他知道我们会来。"灰原在柯南耳边低语，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张游乐园照片，"所有这些都是陷阱，包括那个芯片。"

柯南打开神代给的文件夹夹层，里面是枚沾着血迹的U盘，形状与毛利小五郎失踪的结婚戒指完全吻合。

远处传来警视厅晨会的钟声，七声沉闷的回响后，整个建筑突然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通风管道里隐约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悄爬行。

他握紧那枚U盘，突然想起神代最后说的话——"解毒剂的配方需要修改第十七位基因序列"。

口袋里父亲留下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