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月

夜里的风有点凉，楚棠把裴夜递来的温水喝了半杯，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凉意。银锁放在石凳上，月光洒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像苏棠当年留在上面的魂息还没散。

“安安刚才说，明天想种向日葵。”裴夜突然开口，目光落在院角的空地上，“他说等花开了，就能像太阳一样暖。”楚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还留着之前栽松树时翻松的土，风吹过，扬起细碎的尘。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林场见到的松树，现在想来，安安想要的从来不是某棵树，而是一个能安心等待花开的家。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坐着看月亮。院门外传来几声狗叫，是隔壁邻居家的大黄，之前老周说过，这狗很凶，却唯独不咬安安，每次孩子在院子里玩，它都会趴在墙根晒太阳。楚棠想起白天在工厂的慌乱，再看看眼前的平静，突然觉得像做梦——如果没有镇魂局，没有魂狱，他们或许早就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我去把碗洗了。”楚棠站起来，刚要走，就被裴夜拉住手。他的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别太累，明天再洗也一样。”楚棠愣了下，点点头，又坐了回去。月光落在他的发顶，把黑色的头发染成淡银色，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凶宅见到他时，他飘在半空，月光穿过他的身体，连影子都抓不住，现在却能实实在在地坐在身边，连呼吸都能听见。

没等多久，屋里传来安安的哭声，是做噩梦了。两人赶紧跑进去，看见孩子皱着眉，嘴里喊着“妈妈别离开”。裴夜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黑色魂息在他掌心凝成小小的光团，像星星一样落在孩子的额头上。安安的哭声慢慢小了，嘴角却还抿着，小手紧紧攥着裴夜的衣角。

“他还是怕。”楚棠坐在另一边，摸了摸安安的头发，心里有点发酸。裴夜没说话，只是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层薄纱。楚棠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裴夜其实比谁都怕失去——失去苏棠，失去安安，现在或许还有她。

等安安彻底睡熟，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裴夜去厨房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递了一个给楚棠：“之前张警官送的，说这苹果甜。”楚棠咬了一口，确实甜，却想起小时候妈妈买的苹果，也是这样的味道，只是后来再也没吃过了。

“你说，江茴会不会也喜欢吃苹果？”楚棠突然问，声音很轻。裴夜顿了下，点点头：“她日记里写过，苏棠怀孕时，总让她帮忙买苹果，说吃了孩子皮肤好。”楚棠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的苹果，突然觉得江茴离得很近，像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和他们一起看月亮。

夜越来越深，风也凉了。裴夜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楚棠身上，黑色的布料带着他的体温，不冷，却让她耳朵发烫。“进去吧，别着凉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楚棠点点头，跟着他往房间走，路过厨房时，看见锅里的粥碗还没收拾，月光落在上面，像撒了层碎银。

躺在床上，楚棠却没睡意，脑子里全是这几天的事——仓库里的慌乱，银锁的光亮，安安的哭声，还有裴夜掌心的凉意。她突然想起江茴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只要有人愿意等，再冷的夜也会等来晨光。”原来这句话里的“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等花开，等天亮，等所有的不安都变成安稳。

窗外的月亮还亮着，楚棠翻了个身，看见裴夜也没睡，正看着天花板。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没说话，却都懂了对方的意思。楚棠突然觉得，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只要能和他、和安安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毕竟，最难的夜都熬过来了，接下来的日子，总会像安安想种的向日葵一样，越来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