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治疗仪的验收报告在程述白指间沙沙作响。林晚夏隔着会议室的玻璃看他游刃有余地与院长握手，白衬衫袖口折起两折，露出那块她曾用解剖刀刻过"CSB"缩写的欧米茄表盘——如今表带边缘磨得发亮，像结痂的旧伤。
"林医生，这是程氏要求的设备调试排班表。"护士长递来平板，末尾红色标注刺痛她眼睛：【全程需主刀医师配合】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三秒，林晚夏突然抬高声音："患者术前检查做完了吗？"
整层楼霎时安静。程述白转头时，她正把排班表拍在护士台，不锈钢托盘震起三支针管。所有人都看见程氏的新任继承人眯起眼，那是他发怒的前兆——就像大四那年，他撞见实验组的学长把她的论文草稿扔进垃圾桶时的表情。
"看来林医生对我的安排有意见？"程述白走近时，龙涎香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她迎着他的目光抽出患者档案："程总，您姑姑的海马体有0.3cm位移，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她最近经常失忆。"他忽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垂，"就像你忘了当年是怎么求我父亲让你保研的？"
消毒水味道在电梯里发酵成令人窒息的气体。"你故意的。"程述白按下B2层按钮，镜面倒映他扯松领带的动作，"当年在解剖室，你也是这样——"
"程总。"林晚夏打断他，"现在我是医生，你是家属。"
负二层停尸房的冷气扑面而来时，他猛地撑住电梯门。阴影里她的睫毛在颤抖，和七年前他把她抵在解剖台边索吻时一样。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医院吗？"程述白突然轻笑，"因为全市只有这里的太平间，还留着2016年的监控备份。"
她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刀当啷落地。不锈钢刀面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就像那场扭曲了所有人命运的车祸。
午夜的值班室，电脑蓝光在林晚夏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程姑姑的CT片在屏幕上缓缓旋转，颞叶阴影边缘那枚针尖大的亮斑，和她当年那台失败手术的并发症特征完全吻合。鼠标滚轮继续下滑，2016年7月14日的急诊记录跳出来：
【22:47 患者程月华入抢救室】
【23:12 实习医师林晚夏参与会诊】
【23:55 家属程岳山签署实验性治疗同意书】
最后一行被涂黑的文字隐约可见【γ-氨基丁酸受体】几个字母。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短信：【明天带你看个有趣的】
窗外闪过车灯，一辆黑色奔驰碾过积水，程述白靠在车边抽烟，指间烟头明灭如她后颈那块未愈合的烫伤。
解剖楼的监控室积了厚厚一层灰。程述白用西装袖口擦掉显示屏上的灰尘，2016年7月14日23:00的监控画面雪花般跳动。镜头下的林晚夏穿着沾血的实习服，正把一支淡蓝色试剂递给主刀医师。
"γ-神经阻断剂。"他手指划过她定格的脸，"程氏当年研发失败的禁药，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里？"
林晚夏盯着画面角落——抢救室门缝外，程岳山的皮鞋一闪而过。
"你父亲没告诉你？"她突然笑起来，"那天真正签字的不是病危通知书，而是人体实验同意书。"
程述白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看到她调出的银行流水时僵住——车祸次日，程岳山私人账户转出200万，收款方是南大医学院某教授。
凌晨三点的病理科，林晚夏用镊子夹起程姑姑最新的脑脊液报告。
"看这个蛋白质标记物。"她将化验单拍在灯箱上，"和七年前那批实验猴的病理特征一模一样。"
程述白突然掐灭烟，火星溅在当年她送他的Zippo打火机上。窗外暴雨如注，他轮廓在闪电中忽明忽暗："所以这七年，你是在赎罪还是复仇？"
林晚夏的白大褂擦过他西装前襟，留下一道水痕："程总，我只是个想弄清真相的医生。"
她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质子治疗仪控制台发来警报：【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