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雨幕落下，周围的时间再度流动，高空的环形舞台化作齑粉，随着雨水洒落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中央舞台上。而另一片空间中，砂金蓦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巨大的黑洞，黑洞中央泛着微弱的蓝光，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
“这是……什么地方？” 砂金疑惑地看向四周，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会有人回答。
砂金朝着前方跑去，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般景象，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很遗憾，这里不是你期待的地方。”
听到声音，砂金转过身，见到了那位意料之中的人。
“「虚无」……是么？”砂金注视面前的黄泉，问出了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黄泉：“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一位隐藏身份的「令使」，但是……”
“沉眠无相者（【虚无】IX）从不瞥视任何人，祂无貌无形，更无意志可言……「虚无」平等的笼罩着每一个人。”
“只是有些人在祂的阴影下走的更远，沾染了更多的「无」，仅此而已。”
砂金顿感无语：“仅此而已……朋友，你真的让我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所以……这就是我的终点，死后之地？”
“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IX」的万千表征之一，也是被「记忆」点亮的梦……在二者的见证下，我们在此短暂停留，然后行向各自的方向。”黄泉回答道。
“被「记忆」点亮的梦？”砂金哑然失笑，“老爷子还真是慈祥，不忘为我注定的死亡锦上添花。”
黄泉：“即便你希望如此……我也无法给出承诺。”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想你可以更坦诚些。”
听到黄泉的话，砂金故作疑惑：“什么意思？”
黄泉：“你在乐园的表演十分精彩，虚张声势……单纯但实用的技巧，骗过了几乎所有人。” “不会有人想到，你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押注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再度确认一个看似早已被否定的事实……”
“「匹诺康尼的梦境中并不存在『真正的死亡』」。”
“……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砂金反问道。
黄泉：“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触及那个比连环凶案更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才能借「梦中的死亡」去往那里，在这场宴会中，人们时刻寻求的那片应许之地……”
“……钟表匠的遗产，真正的「匹诺康尼」（流放之地）。”
“……你是怎么发现的？”砂金放下手臂，好奇地问道。
“我也未曾料想，自己意外得知的某件事，会成为串联一切都关键。”黄泉想了想，回答说。
砂金：“是「那个人」的身份，对吧？”
黄泉：“看来你也知情。”
“我不能确定，但我愿意赌那个可能性。”砂金解释说，“……「命案」是个好借口，但还远远不够。即便匹诺康尼真的存在那么一两起谋杀，影响的也只是极少数人，掀不起波澜。”
“这片美梦（忆域）并非汪洋大海，而是一座孤岛。家族用「同谐」修筑堤岸高墙，隔绝外界，守护人们不会在大海中溺亡……”砂金看向四周，声音低沉地说。
“同时也借助这道「隔绝死亡」的壁垒，将不为人知的秘密埋藏于深海中，在没有痛苦和伤亡的美梦里，那些秘密也永远不见天日，除非……”
黄泉：“除非有人去往壁垒的另一边……”
“……并且能活着回来。”
砂金：“有人已经做到了。”
“我很早就获得了提示：如果哑巴指向的并非「不能发声之人」，那就只可能是「不能说话之人」……”
“那个已然从深海中生还，却无法再走到台前开口说话的人——我很高兴得知她依旧在匹诺康尼，并且平安无事。”
“「提示」……不是「证据」么？”黄泉有些惊讶。
砂金：“很遗憾，我没有证据，唯一能作证这些猜想的，也只有家族面对「死亡」时的坦诚。他们对外来者太过慷慨，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但怀疑一件事不需要证据，解开真相才要——对我而言，前者便已足够。我也无需找到那只忆域谜因，只要有人能像它一样「杀死」我即可。”
黄泉：“在我看来，你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特地进行全城广播，试图拉更多人入局……也是因为你在赌一个「有人能打破壁垒」的可能性。”
“你确实很幸运，命运使我们的道路交汇，而我恰好配有一柄利刃——锋利到足以斩落美梦的帷幕，同时将你身上「同谐」的烙印一刀两断……”
“只不过，被斩断的不止这个……”
黄泉看向砂金的上衣口袋，心里对那位公司名誉董事多了些好奇，但很快她就将这些情绪藏了起来。
“你也很狡猾，故意设计让我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不断在他人面前重复「令使」的说辞，令我退无可退，唯有拔刀相向。” 黄泉继续自己的推测，“所以你才能赢。时运和谋略，缺一不可。”
“而在你的布局里，公司永远是赢家，即便最后你赌输了……对于家族而言，一位使节的性命也足够昂贵。”
面对黄泉的称赞，砂金反而谦虚下来：“一场豪赌，不是么？但容我指出一个错误：公司并非稳操胜券，在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上，我的确没有后手。”
“引爆一颗星核……我做不到。「砂金石」已经太过破碎，甚至无法保护我从舞台上全身而退。”
“如果你到最后都没有拔出那把刀……就是我满盘皆输了”
“未必，毕竟为了你的谋划万无一失，你的父亲为你做了保底。”黄泉回忆高空中的环形舞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将与‘自己’对决的战场放在你的上方，甚至动用了那家伙的碎片，只为了将你和他一起，送进真正的匹诺康尼。而他为了这一切，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砂金一愣，瞳孔都有些失神，他虽不清楚黄泉口中的“那家伙”是什么，但对方眼底的忌惮他看得很清楚。能让一位最接近星神的令使感到忌惮，足以证明建筑师召唤的是何等可怕的东西，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是为了自己，才将场地选在此处，只为了让自己能来到这片虚无之海。
“不过，讨论「如果」没有意义，是你赢了，你为自己赢得了通往那片深海的入场券。”
“而这之后，能否从深渊中归来……就是你的另一场豪赌了。”
“……你不曾犹豫过吗？”
砂金：“犹豫……当然。但我只能相信我的好运。”
“因为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黄泉：“……从这场梦中醒来，去你应去的地方吧。你的赌局…尚未结束。”
黄泉转身，准备离开。砂金叹口气，叫住了她。
“……在分别前，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身为走在那条路上的人，你能否告诉我……”
黄泉停下脚步，撇过头看向砂金。
砂金：“为什么我们要为了死亡而出生在这世上？”
黄泉转过身：“我从不这么认为。你也一样。”
砂金：“可「虚无」的确笼罩着你我……还有每一个人。”
黄泉：“也正因如此，它没有意义。”
砂金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虚无的黑洞：“——但它仍在那里。”
“倘若命运的骰子从来都没有被灌铅，那就是我们命定的归宿。我们……又为何与之相抗……”
黄泉：“……我的回答未必能消解你的困惑，因为它伴你一路走来，早已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黄泉向前走去：“但你说过，「睡眠是死亡的预演」，生命因何而沉睡？因为我们尚未准备好迎接死亡。”
“所以你也一定能明白，我们为何‘想要’做好准备。”
“就算结局早已注定，那也无妨，人改变不了的事太多。”
“但在此之前，在走向结局的路上，人能做的事同样很多。”
黄泉看向砂金：“而「结局」……也会因此展现截然不同的意义。”
“看看你的口袋吧，你的朋友和家人早就把答案交给你了。”黄泉看向砂金的衣服口袋，“……祝你好运。”
说完，黄泉便离开了。
砂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除了拉帝奥给的胶囊，还有一枚小巧的砂金石。打开胶囊，里面是一封医嘱。
“梦中不可能之事并非「死亡」，而是「沉眠」。”
“活下去。祝你好运。”
砂金看完笑了笑，接着看向砂金石。这枚砂金石是临行前，建筑师在星港交给他的，登上星舰前，那个年轻的老头子还嘱咐他：
“好好带着，它会保佑你的。”
砂金轻笑，心底涌起一阵暖意，仿佛回到了奴隶市场时的初见。明明那时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们却如同失散多年的父子，同时看向了对方。也在此刻，二人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
挡下了「虚无」和「记忆」的攻击余波，建筑师给予的砂金石早已到了极限，外壳化作灰尘，消散在这片漆黑的天地间，只留下一张略显陈旧的全家福。
林家姐妹坐在沙发上，将他夹在中间，自己则局促不安地看向镜头。沙发后面是建筑师和医师，二人分别站在两侧，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翻到照片背面，有一句留言，是建筑师留下的。
“我们是一家人，记得早些回来。”
“……”
“是啊，我有家人了，还有朋友……”砂金擦掉眼角的泪。
“……那我也该走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砂金的视野。
“卡卡瓦夏”：“先生……”
“你要走了吗，你最后还是选择……离开这座梦境？”
砂金：“…对。因为他们不在这里…爸爸，妈妈，姐姐……”
“那他们在哪儿？”
砂金：“他们在每个人都会去往的地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也要到那里去？”“卡卡瓦夏”问道。
砂金：“我总有一天也会走到那里。”
“但不是现在。”
“会有那么一天，当天上再度洒落下雨，我会听见母神的呼唤，知道命定的时刻已至，我应去和我的家人重逢，去告诉他们，我遇见的，新的家人。”
“所以在那一刻到来前……我应当做好「准备」。”
“卡卡瓦夏’”：“准备好什么？”
砂金：“准备好面对他们，卡卡瓦夏，成为他们的骄傲（母神赐福之子）。”
“卡卡瓦夏”想了想，说道：“我想，你会做到的。加油。”
砂金：“当然。因为我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
“卡卡瓦夏”笑了笑：“但你现在还是很紧张……”
“我也这么觉得，也许只有你能帮我个忙了……”砂金看着“卡卡瓦夏”，语气温柔，“……最后一次，我们来「对掌」吧？”
砂金拿下帽子走向“卡卡瓦夏”，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卡卡瓦夏”：“你要出发了吗？”
“嗯。”
“卡卡瓦夏”伸出左手，与砂金对掌。
砂金：“「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
砂金&「卡卡瓦夏」：“「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砂金起身走向黑洞，向着年幼的自己挥手告别。
看着砂金远去的背影，「卡卡瓦夏」露出了微笑。
「卡卡瓦夏」：“我们将在「卡卡瓦」的极光下重逢。”
“再见，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的身体化作一个个光点消散在空中，随着微风与帽子一起飘向“未来”……
砂金走后，梦境重新归于平静。漆黑的黑洞依旧在那里，笼罩一切。
……
与此同时，另一片梦境。
在一片松软而舒适的草地上，林寒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沐浴着从天空洒下的温暖阳光，那柔和的光线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香，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惬意。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一场美好的午睡中，梦境如同这宁静的午后一般甜美安宁。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再美好的时光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就在林寒睡得最为香甜的时候，一阵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打破了这片寂静。原来是一对少男少女躲在不远处，他们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却没想到这些细碎的声音足以穿透林寒的梦境，将他从深度睡眠中唤醒。伴随着朦胧的意识逐渐回归，林寒睁开了眼睛，那份原本属于午后的恬静也随之被打碎了。
“娜娜，我们要不要叫醒这个大哥哥？”牛仔打扮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吵醒熟睡的林寒。
“等大哥哥自己醒吧，吵醒别人睡觉可不好。”被称作“娜娜”的眼镜少女摇摇头，“我们在这儿等他醒来吧，小南。”
话虽如此，二人却没想到，令使的身体感官远超常人。两人自以为的悄悄话，实际早就被装睡的林寒偷听了去，只是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醒过来。
这时，一位戴着金边眼镜，怀中抱着笔记本的少年走进两人的视野，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
小南&娜娜：“小赞，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顺便替小寒接一位客人。”小赞耐心地安抚两个活泼的同伴，转头看向装睡的林寒，“这位客人，再装睡可不礼貌喽。”
眼看自己被识破，林寒也只能坐起来，一脸羞涩地说：“被识破了……不好意思啊，三位，我不是故意装睡的。”
“没关系，毕竟是我的同伴吵醒了你，只是这毕竟不是睡觉的地方，虽然这里的确很舒服。”小赞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对林寒礼貌地说，“你是小寒提过的林寒哥哥吧，欢迎来到，不，我应该说，欢迎回到……”
“——桃花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